两侍卫水淋淋上了岸,一人手里各抓一条死去的红鲤,其中一人道:“小的看过了,四根台桩断了一根,断前仅有一角稍有参差,显然是有人提前用什么利物割断了大半,剩下连接的那点等着它自己承受不住时自行断掉。”
这成果超出期望之外。这人口齿清晰,思维敏捷,显然是可用之材。薄光笑道:“司大人,你这两位属下很不错呢。要不要留给我用?”
“从今日起,你们负责保护薄王妃,在原有月薪外本宫会额外给你们一份府中侍卫的月例。”司晗慷慨奉上。
两侍卫齐声恭应:“小的遵命。”
薄光也笑纳:“那么,就随我走罢,我们一起到大理寺走一遭。”
大理寺卿汪仡古,是皇朝最为闻名四海的清官名吏,身处派系庞的庙堂二十余载,从未依附于任何势力,清正自律,傲骨铮铮,连当年的薄相也曾暗怀钦佩。
薄光此去,由司晗代为引荐,陈明原委,请大理寺的忤作从旁监督,为四尾死鲤验明正身。
汪仡古早听说此女精通剖尸法,今日以听她对突发事故后的应对颇为适当敏锐,不禁道:“汝有乃父之风。”
薄光一福:“汪大人过奖。”
翌日早朝,汪仡古更对此女的及时反应油生赞赏。
臣工中,有人以二皇子百日宴上戏台莫名倒塌、红鲤离奇死亡之辞,大谈不祥之兆,慷慨激昂处跪地饮泣,恳请圣上将不祥之人迁离宫廷,以免累及龙体,损及太后安康,甚而危殆社稷。
而这不祥之人,虽未点明,但诸人皆知暗指二皇子母子无疑。
昨日平白被扫了兴致,兆惠帝也是龙心不悦,颜容冷肃,谕太史局速观天象以测祸福。
隔天朝上,蒋占禀称南宫朱雀鬼金羊向帝星呈异芒,主惊吓凶险。
此言一出,更是仿佛坐实了二皇子不祥之人的征兆。
汪仡古悠然出列,道:“禀皇上,戏台崩坏,红鲤猝亡,对在场诸人都是惊吓,对台上唱戏之人更是凶险,这天象自是无可指摘。然而,这桩公案与其说是天兆,不若是说人为。”
“汪爱卿此话何解?”兆惠帝问。
“前日,事发后第一时辰,有侍卫遣入水底查看了戏台台桩的连接,有被利器砍斫痕迹,显然人为破坏在前。有侍卫捞上数尾死鱼交予大理寺忤作,经薄王妃与忤作两日的勘验,系有人自鱼食投了毒。鱼食入水即被急欲觅食的鱼儿所噬,且毒性轻微,天池宽广,故而水质未受毒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请皇上明鉴。”
刑部尚书单聚道:“汪大人此说未免流于偏面,薄王妃乃二皇子姨母,理应避嫌,薄王妃所供人证物证皆不足取信。”
司晗快速反诘:“请问汪大人,下官提供的人证物证可供取信否?”
单聚拧眉冷叱:“此事又与司大人何干?”
“前日,是本官在事发后的瞬间命两侍卫下水取鱼,查看水下台桩,并将人证物证呈往大理寺,明亲王爷的薄王妃只是受大理寺忤作所邀参与了对毒物的检测而已。大理寺内有我大燕皇朝最出色的忤作,单大人不还曾因此屡生怨怼么?”
“司大人话说远了!”
“是说远了。”胥允执淡然道,“薄王妃精通剖尸验杀之法,大理寺对此早有耳闻,并屡遣忤作上门讨教,单大人若不信,不妨问问刑部的忤作可曾听说过本王王妃的盛名?”
在各方剑拔弩张之前,兆惠帝道:“此案既然已经交到了大理寺,就由大理寺彻查此案始末,早日获得真相。”
这事过去十多日,司晗、卫免联手一一排查事发前几日至当日值守的诸多侍卫,俱无所获。
小司大人失望之余,跑到明亲王府找薄光痛诉自己的辛苦和徒劳,惹来她白眼相加。
“司大哥真是退化了,竟然越来越笨了。”
“诶,怎么可能?”小司大人坚决不认。
“又不是只有侍卫能够接近那处。”
“宫女有司晨在问,太监们是王顺兄弟在审,但精通水性又有气力把恁粗的木桩砍成那等模样的,怎么想也应该是个孔武有力的精壮男子才对。”
“戏班里的武生,搭戏台的工匠,哪个不是膂力过人的?他们中懂水性的……”
司晗一下跳起:“小光,你真是个天才!”
“我知道啊。”薄光坦然领受。
“我走了!”
薄光抓抓小手,聊算送行。
胥允执站在亭外,睹她笑靥如花。
五九章 '本章字数:2656 时间:2013…05…14 11:58:49。0'
历经多方多日的盘查,疑犯显形。
据施工的木工班匠人讲,他们进宫施工前的两日,擅长水下作业的木工突然病倒,四处觅寻精通此道的工匠,那人便是自荐上门。平素凡是宫中的活计,工人无不是知根知底的,但因事出紧急,班主生怕误了工时,试了其手艺后便命其收拾家伙什一并跟来,负责水下木桩的搭建。
根据各人描述,大理寺画影图形,缉拿此人。
无论此人到案与否,有关二皇子不祥之说便成空穴来风,慎太后为了护佑孙儿,特命尚宫局代拟懿旨诏告群臣:二皇子降生以来,为皇上、太后增添诸多欢乐,然却屡遭歹人谋害诬陷,今后凡有污蔑二皇子声誉者,均以意图谋害帝裔罪问其刑责。
朝堂上暂告清平。
“皇朝养了这多人,一个个都自诩精英,怎就拿不住一个工匠?”御花园清凉居内,靠在窗前的薄时一边恨恨嗟叹,一边将手探向一朵盛开的紫色含笑。
“这些花开得好好的,几时招惹你了?”薄年把这只摧花辣手拍掉,“纵算把人拿回来,投放到牢里不到半日就有成了死口,有什么用?”
薄时不服道:“可查那人的身份来历背景,总是能有一点蛛丝马迹。找不到人,连这点机会也没有不是?”
窗外廊下,薄光站在含笑花的花影里,回眸道:“左右浏儿的危机已经过去了,既然工匠找回来必成死尸,容他多活两日罢。”
薄年看着今日恰穿了一袭粉紫长衫的幼妹,与身畔的含笑花人花合一,不分轩轾,不禁微微怔忡。
薄时啐道:“你倒是仁慈,殊不知那些人的险恶居心……”
绯冉悄声道:“魏昭容向这边来了。”
右前方石子路上,魏昭容徜徉漫步,左边有宫女高执芙蓉伞,右边有太监轻摇檀香扇,后有四宫女各自托着消暑的新鲜瓜果亦步亦趋。仅是远远看着,那一股子逾越了昭容规制的气派便公告天下般逼人而来。
“容妃娘娘在这里纳凉么?”
魏昭容到了近前,越见妆容精致,衣饰华美,美目悠然扫视一圈:“是个好地方,既然被容妃娘娘提前占了,我也只有在这太阳底下受些曝晒了。”
薄年柔荑抚鬓,优雅浅哂:“魏昭容雪肌玉骨,清凉无汗,自是不需要这清凉居多事。本宫自生了二皇子后身子臃肿肥胖,惧热也是人之常情。”
容妃娘娘生子后一改薄瘦体态,偏偏腰际纤细依旧,衬得身姿婀娜,步步莲花,后宫诸妃多有暗里称奇者,更猜度着是明王妃医术过人,调养得当,多有通过娘家门路向薄光讨教养生美体之法者,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此刻薄年自谦臃肿肥胖,听在旁人耳里,不啻炫耀。
魏昭容果然变了脸,左边宫女挡口微咳。
随即,昭容娘娘扬声一笑:“后宫里美貌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混出头来的从来不是只有一张脸。我朝的后宫中,还没有一位废后外加罪臣之女重掌凤印的先例,更莫说这个罪臣还是被赐以自裁的死囚。至于身上流着死囚血液的皇子,更别妄想什么前程,我若是容妃娘娘,这时该想着为自己和儿子找好后路,免得到时难看。”
薄年不疾不徐,道:“我若是魏昭容,这时该想着莫逞口舌之快,吃眼前之亏。”
“眼前亏?”魏昭容冷笑,“谁敢给我眼前亏?”
“顶撞上妃,目无尊长,本宫若是较起真来,命人掌你的嘴也无可厚非罢?”
魏昭容脸色疾变:“你敢?”
薄年黛眉轻掀:“你想试试我敢不敢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