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古兵告诉她他患病以来,苒诺第一次看见他那么高兴,她不忍再扫他的兴。
不 安
考试的结果下来,全部通过。苒诺她们三人的顺利毕业,就意味着赵威的离开。相处半年,互相之间都有些舍不得。
赵威将他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里,把床单仔细的整理了一遍,提起箱子打开了门,他踌躇着,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这间住了半年的寝室:熟悉的桌子、床、窗户,甚至是窗外的风景。终于,他轻轻的将门合上,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古兵回到L,一下火车,先去买了一部诺基亚的手机,即刻到最近的营业厅办理了补卡。一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死小子,你跑哪里去了?电话一整天都打不通?赶紧给我回家!”古兵的父亲不容古兵开口说话就挂掉了电话,古兵觉得很不对劲,昨天一上火车,眼皮就一直在跳,越跳越厉害,心想,难道移动那边出事儿了?他上了一辆出租车,立刻给经理打了个电话,试图从他那里套出些端倪,一通电话下来,他觉得父亲的气愤跟他的担心压根没有关系,可父亲的语气分明暗示他有事发生,究竟是什么呢?
车到了古兵家楼下,刚停稳,他就拉开车门往家里奔去,一进门,看到家里所有的人都红肿着眼睛,他进到里间,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你这个不孝子,只会四处惹事生非,你奶奶一直等你到今天早上,你死到哪里去了?”父亲的拳头挥了上来,古兵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眼泪无声的流淌着,任由父亲的拳头击打他那肮脏的身体。最爱他的奶奶,走了。
古兵抱起奶奶,很轻很轻,奶奶的白发像平时一样在脑后整齐的挽成一个髻,蓝布碎花衬衫,黑色棉布裤子,深褐色的布鞋,眼睛紧紧的闭着。古兵多希望奶奶只是睡熟了,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母亲走了过来:“走吧,别让你爸等久了。”古兵用额头碰了碰奶奶的额头:“奶奶,别怕,我们回家。”说完,小心翼翼的迈开了步子。
古兵的父亲租了一辆车,他们一家、姑姑一家和爷爷,一起送奶奶回老家。奶奶生前曾说过,如果她走了,不想被一把火烧成灰,埋在举目无亲的城里,她要回老家,落叶归根,那里有她的亲人,她的回忆。
哭丧、道场、来来往往的乡亲邻里,奶奶的葬礼办得很是热闹。一声炮响,棺木被抬了起来,阴雨绵绵,纸钱洒满了田间、小道,出殡、下葬,古兵披麻戴孝,一路跪着给奶奶送行。他是奶奶唯一的孙子,自知不孝的他泪眼滂沱,他跪在奶奶的坟前,暗暗的发誓:以后不再做昧良心的事,一定好好做人,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奶奶再为他担心。
送奶奶回老家的路上,他给苒诺发了条短信:奶奶走了,爷爷说,她走得很安详,现在,我就坐在她的身边,她靠着我,我拉着她的手,我们在回老家的车上。
苒诺看到短信时,心里一紧,那个总爱笑着跟她讲古兵幼时种种的老太太,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安慰失去挚亲的古兵,她立刻给古兵回了电话,希望他节哀顺变,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她刚被分到综合车间操作铣床,不好请假,就不过去了。这一次,古兵出奇的平静倒让苒诺不安起来。
激 流
赵威提前半个月完成了教学任务:从制图到识图,从基础概念到磨刀,从各机床的工作原理到它们的用途,从操作前后的注意事项到具体操作步骤。他分出重点、难点,着重讲解;实际操作时,自己先做示范,给大家足够的时间消化、练习;遇到问题,大家一起讨论,找出问题点,中和最合理的方法解决。徒弟们的表现他一一看在眼里,矿里的考试迫在眉梢,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希望这3个徒弟都能取得优异的成绩走向工作岗位。
“赵师傅,提前透露一下你会考些什么吧?”周晴是三个人中领悟能力最强的,她和她的哥哥同时考进KG一铝,她的母亲是一铝的退休职工,这两兄妹算是同分到一铝的七个人中积极响应盛远职工子女大中专毕业可回父母亲任一方单位就业政策的忠实拥护者,政策变了,硬是凭本事考了回来。
“我可不能漏题,你们有时间就好好复习,别想着走捷径。”
“赵师傅,就透露一点吧,我们应该重点往哪个方向复习呀?”三人都央求起赵威来
“只要你们把我讲过的内容吃透,一定考得过。笔试侧重的是基础,计算题平时做题的时候相近的类型出现过很多次,中合思考就能解出来。好了好了,别想从我这套出具体的题目,赶紧去复习。”
“赵师傅,那实际操作你打算让我们考些什么呀?”周晴穷追不舍道。
“车、铣、刨、钻都得考,具体加工什么,考试那天你们就知道了。”赵威站起身来:“该背的背,该练习的赶紧去练习,时间可不多了。现在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说完朝门外走去。
综合车间大门两侧整齐的种着两列松柏,针状的叶子郁郁葱葱,古兵第一次来的时候曾说:“这格局,跟公墓门口一模一样。”每天进进出出,没感觉多特别,他提起后,苒诺再从那儿走时,就感觉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古兵刚下到A城的火车,就接到刺青男人的电话:“出事了,你上次端的号有个孙子找到老虎那了。”
“鸟的个蛋,老虎怎么说?”
“他不会供出你。说是一个外地人急等钱用,拿去他那卖的,他还以为是那外地人自己的号,就买了下来。”
“妈的,那孙子信了吗?”
“信,不过移动那边,你都处理好没有?”
“放心。”
“不能出漏子,有事你全扛。”说完,刺身男人匆匆挂了线。
古兵把电话朝对面月台狠狠砸了过去,电池和机身被摔分了家,他身后的4个姑娘紧张的看着他,他走向站台的小卖部,买了一包云烟,转过身挥手示意身后的姑娘们跟上他,自顾自的叼上一支烟往出站口走去。
他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熟练的按下一组数字。很快,一辆面包车停到电话亭旁边,他拉开车门,让那4个姑娘先上了车,关上门,他坐上了副驾座。
车刚上高速,其中一个姑娘小声的问道:“大哥,离我们做工那厂子还有多远?”
古兵正闭目养着神,听见那细若蚊声的发问,不耐烦的答道:“罗嗦什么?到了自然会叫你下车。”女孩的脸涨得通红,另外3个人也不敢再出声。
车开了大约5个小时,在一座五层小楼前停了下来,古兵回过头冲那4个姑娘嚷道“拿好你们的东西,下车,赶紧赶紧……”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