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婉如无言以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吗?”她其实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只是这个时候想说点什么,可又无从说起,便随口扯了这么个话题出来。
“有!”沈湛颔首,道:“还有很多!”
苏婉如哑然,她只是问问,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外传不是说你没有兄妹吗,你娘带着你,母子二人四海为家吗。”
“外传不可信。”沈湛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无所谓的笑道:“我不但有兄弟姐妹,还有很多个!”
这……真的是她没有想到的。
苏婉如在想什么瞒不过他,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有没有都一样,不碍事!”
她似乎窥探到豪门斗争,妻妾不和,宠妾灭妻,嫡子被排挤,庶子抢家产的戏码……她目光闪闪的,沈湛哈哈一笑,道:“对!就和你想的一样!”
这幅样子,和她这个外人幸灾乐祸看热闹一模一样。
她难以想象年幼时,他是怎么度过的,现在能浑然无所谓的态度,那么年幼时呢,也是这样吗。
“侯爷豁达。”苏婉如学着他的样子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沈湛哈哈大笑,抱着她亲了亲,道:“爷豁达就行,你不用。不高兴了尽管折腾去,爷给你兜着。”
她愣了一下,揉了揉额头,道:“你待会儿打算去做什么?”
“我打算去盐井看看。”沈湛兴致不错,“想不想去看看?”
她顿了顿,点头道:“好啊,我还没见过盐井是什么样子呢。”
“回去换身衣服。”沈湛牵着她起来,苏婉如想了想道:“要不我换件小厮衣服吧,这样跟着你出去是不是不合适。”
沈湛明白她的心思,“你除非戴着帷帽。否则穿个小厮衣服,更让人想入非非。”
堂堂镇南侯身边带个貌美的小厮,比带着貌美的少女,更会引人遐想。
“那我还是戴着帷帽吧。”苏婉如回去换了身衣服带着一顶帷帽出来,沈湛看着极其的满意,“就该如此!”
四个人前后出了门,林氏在门口碰到,殷勤的送着,也不藏头躲尾的,“夫人出门去啊,晚上可回来,奴婢给您留着饭菜。”
沈湛回头看着苏婉如。
“不回来吃了,你记得帮我将箱笼送去码头。”苏婉如笑着回了,林氏点着头,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苏婉如颔首,和沈湛低声道:“昨天送了她一副字,今天早上她还教我做早饭来着,还说将她家小闺女送来和我学写字!”
沈湛没有多问,带着她上了马车,车上垫了厚厚的垫子还烧了手炉,她裹着毛茸茸的毡毯靠在垫子上,顿时舒服的想睡觉,“我们要走多久?”
“这个路况,约莫要走一个时辰。”她将她拢在怀里,低声道:“昨晚没睡?”
他语调暧昧,苏婉如顿时想歪了,红了脸道:“不像有的人,就知道耍无赖。”说着,将手炉给他,“你试试,很暖和。”
沈湛的手暖烘烘的,她一碰到就知道他不需要。
怎么会有人明明穿的这么少,却还不怕冷,周身像个移动的炉子!
“爷比手炉好用。”他说着轻笑,将她的手捂在手心里,问道:“还有哪里冷。”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道:“心寒!”
他闷闷的笑着,和她一起歪在马车里,听着车轮压过雪地发出的吱吱格格的声音,苏婉如不一会儿就睡熟了,脸颊红扑扑的,他满眼都噙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脸,又捏了捏。
像少年时为一口馒头和人打的头破血流,等赢了后馒头嚼在嘴里的感觉,香甜,满足。
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美味,胜过那一只馒头。
苏婉如醒来时车已经停了,沈湛不在,只有青柳盘腿坐在车门口,“姑娘醒了。先喝口水。”
“谢谢!”苏婉如喝了水,问道:“什么时辰了,你们侯爷呢。”
青柳掩面而笑,回道:“已经到盐井了,爷和闵望去井那边了。也交代说姑娘要是醒了,就让奴婢领着您去看看。”
“好。”苏婉如整理一下,披着大氅带着帷帽晃悠悠的下地,四周比较空旷,下雪后地上结了冻,所以每走一步都是滑溜溜的。
“在那边。”青柳指了几丈开外的地方,“奴婢看到爷了。”
苏婉如抬眸看去,就见远处有几十人聚集在一起,吆喝的吆喝,干活的干活,还有牛,骡子和盘车,一个近十尺高的架子顶在两边,盘车的轴搭在上面,牛正拉着盘车在走。
“卢老爷子新指的一个地儿,满山东界面就这几处有,一下子就被我们爷寻了个两个。”青柳很骄傲的道:“据说这井能出好多盐。”
苏婉如一直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她扶着青柳快步过去,对面的人看见两个女人来,都好奇的打量着她们。
“过来。”沈湛朝她招手,兴致很高,苏婉如走过去,卢老爷子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探寻,沈湛就和他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儿。”
卢老爷子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黑漆漆的脸上皱纹像是展开的花,“老八,你什么时候成亲的,从哪里得了个这么俊的闺女,年纪不大吧,可不能早生娃娃,不要伤她身子骨,以后就难多生了。”
苏婉如愣住,没想到老爷子一开口就直接上升到生孩子的事情上。
“生不生无所谓。”沈湛哈哈笑着,道:“身子骨要紧。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卢老爷子摆着手,“心疼媳妇归心疼,可娃娃还是要生的,要不然你这么大的家业,给谁继承。”
“那管不着。我不能为了家业不要媳妇。”沈湛握着苏婉如的手,回头和她道:“这是卢成的爷爷,点盐井的行家。在大周他敢说第一,无人敢论第二。”
苏婉如顿时敬佩的不得了,这就跟隔着石头赌玉一样,外行靠运气,内行凭经验,她福了福,道:“老爷子好。”
“好,好!”卢老爷子拱手,从怀里摸了摸掏了块石头出来,“这是上个月刚得的一块玉,还没来得及找人开,你先收着,等回了燕京让老八给找行家开了,一准儿的上等货!做个玉牌戴玩儿。”
苏婉如没好意思接,抬头朝沈湛看去,他点头,道:“老爷子多的是好东西,你尽管收着。”
“谢谢!”苏婉如收了石头,大概一个拳头大小,外面灰扑扑的她是看不出好赖,但行家说了是上等货,想必应该是好东西。
卢老爷子很高兴,转过头指挥着人转盘车,苏婉如探头去看盐井,就见一个海碗口大小的井口,一根竹篾绕着的粗绳子被盘车吊着在里头上下的撞着,清脆的声音从很深的井口里传上来,砰砰的响着。
“再过半个月,估摸着就能出盐了。”卢老爷子道:“要不要再去东面看看那口井,还没垒石圈,你倒可以下去看看。”
“好久没下去过了。”沈湛摩拳擦掌,转头问苏婉如,“想不想去看看。”
苏婉如不解,这么小的井口怎么下去,沈湛牵着她的手往东面走,风吹过来他给他拢了龙大氅,解释道:“没垒石圈前都是人在下面凿的,等到一定的深度怕塌方,就四周打石圈,用盘车栓刀钻。”
这不是和矿似的,她好奇的看着沈湛,“你也下去过?”
“没饭吃的时候,什么都做过。”沈湛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去投军的路上,没钱没饭吃,就找了个盐井队给人挖了十天的井,得了一吊钱。不过也差点送了命,那口井水多土松,我被活埋了。”
苏婉如心头一跳,问道:“后来怎么上来的?”
“那些人一看死人了,顿时要逃。我在里头昏睡了一天,想起我还没娶媳妇儿,就自己刨土出来了。抓着那些个人打了一顿,得了一吊钱走人。”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被埋在井里是什么感觉,不由沉默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怎么了。”沈湛看着她,轻轻一笑,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就成了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