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芜青突然发问,“那,你知道为什么要种香樟树么?”
我害怕他再次说什么恶心巴拉的传说,赶忙回答,“知道知道,做箱子用。你不要再讨论这些传说了好不好?”
杨芜青这次并没多言,“对啊,两厢厮守。两个大箱子放着丝绸作嫁妆,十年香樟成木,百年白首相约,多好。”
我点头赞同,“是挺好,就是我们家的香樟树都长了这么粗壮了,别人见了也不来提亲。”
杨芜青道,“不急。令妹太优秀,想必是多家都不敢高攀吧。”
我没什么感觉,“哪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差不多。别说她了,我大哥还没有家室呢。”
我们还未走到厨房,又遇到了桂花树前,杨芜青以肯定的语气询问我的意见,“我拿树叶做几只签子给你,看书拿它们夹着用,好么?”
我自然是欣喜若狂,“真的?你会做?那,自然是好的。”
杨芜青飞起石子打下来一小根桂花树的树枝,“这就很好。”
我顾不得心疼树是否难过,兴致勃勃的随着杨芜青的步子向前走。
然后我们便去了厨房,杨芜青借了极小的砂锅,又找厨子要来蒸馒头的碱面儿,再用碱面儿调和了水,生火熬水。
他在一边煮水,一边舀来清水细细的洗叶子,他的芊芊十指洗着叶子,极其认真,特别……动人。
等到水开之后,又放入洗净的叶子,煮沸,并用筷子轻轻拨动叶子,怕叶子叠压了,稍煮待叶子变黑后,便捞了出来。
杨芜青将捞上来的叶子浸在凉水里,仔细的检查一番后,把煮后的叶子放在砧板上,对叶面上又轻轻擦试,最后再用清水冲冼。
杨芜青要来我废旧的练字纸将这些叶子压在里面,“好了,等干了就能用了。”
厨子们都颇感诧异,我更是,“原来你会这么多啊。”
说话间我已经忘却了早饭之事,正从外面拖进来一堆莲藕的下人们小声嘀咕,“不会这次二少爷还要做菜吧?赶快点儿,最好别让他看见。”
我笑道,“在说我?”
为首一人的笑容僵硬片刻后又活络了,“没没没……奴才是说,二少爷厨艺卓绝。”
我问杨芜青,“你那么能干,那你会做饭么?”
杨芜青摇摇头,“哎呀,这个我还真是不会。我只记得家教都说,‘君子远庖厨’。”
我撇撇嘴表示鄙视,“那你就要饿死了,我可是会做饭的人。那今天我先给你做一次饭,好么?”
杨芜青欣然接受,“恭候佳绩。”
我借来了厨子的围裙,挽起来袖子,周围厨子们虽然可以免去做饭之劳,但是都有些忐忑模样。
我先将绿豆填了藕,每日几乎都先泡好的豆子今天熬不了汤了。
我问杨芜青是否吃过藕丝糕和糯藕酥片这类甜点,他点头复而摇头,“你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必然是最好吃的。”
我倍受鼓舞,继续做下去,鲜藕去皮切丝,向藕孔中填糯米,忙的不亦乐乎,指挥其他人去洗排骨和猪肚猪心,让他们大火催汤,再闷好香稻饭。接着我继续烹炒些小菜。
其实切藕片很是有趣也很奇怪,莲藕自然是不会疼的,但是那些断不了的千丝万缕,又是谁的情,每一次我一切,总是这么思考的。
杨芜青站在厨房里,在我身旁静静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尽管我必须全神贯注的看着火、锅和灶台,但是我无时无刻不能感到那灼热如火苗的目光。真想吼一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心里毛毛的,更不能随意开口。
不一会儿,厨房里已经满是各种掺杂了莲藕香气的菜肴的味道,赶来的老管家看到了杨芜青,老管家也和他一起默默地旁观,和他闲谈,“二少爷最喜欢的菜就是莲藕,不过他并不是太爱吃,倒是很喜欢做,但今天,做得格外认真。”
杨芜青道,“他真的是……很……贤惠啊。若是个女子,可真是能持家啊。”
老管家没做什么评价,“唉……其实,还好,二少爷什么都是很不错的,真的。但他今天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杨芜青回答的也很肯定,“嗯,我发现了。他真的很好。长得更好——皓腕凝霜雪,指如削葱根,还在洗手作羹汤,难得佳人。”
我偶尔抬抬头,看到都是这样的场景:和蔼可亲的老管家和玉树临风的杨芜青,都是用鼓励而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所以我自然做饭的更加卖力,干劲儿高涨。
又过了许久,一盘又一盘的关于莲藕的蔬食肴果甜品主菜便呈上了庆家主人的饭桌。
庆墨渐倒是一脸平静的爱答不理,“今天挖来了藕?”
裴浅玉夹起一个藕合,“又是夕飞做的吧?”
端来饭食的下人应着,“是,夫人,这正是二少爷亲手做的。”
裴浅玉吃完后很悠然的评价,“倒是很好吃。”
庆墨渐也开始尝,“真是不错。哎呀,这不成器的孩子,也就能做点儿这个。”
裴浅玉没有直接否定,“别这么说,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癞头儿子自己的好,你怎么老是说夕飞不行。”
庆墨渐只好不再说什么,索性埋头开始吃饭,裴浅玉也开始用饭,还算心满意足,“夕飞的东西,今天做得格外好。”。
在厨房的我将自己的成果呈献给杨芜青,满怀期待。
当然最后如愿以偿的收获了满意的微笑和不吝惜的赞美,“很好吃。你居然会做饭,这我可是真的不会。”
难得我可以小胜他一筹,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我比他矮那么一点点,微微抬头时看着他的模样,不完全却还是很迷恋。
午后的阳光碎碎的洒在他半含笑的侧脸上,一时间我有一种我们已经朝夕相处了经年累月了的感觉,可是,事实上,我们不过相识了十二个时辰而已。
想想也是,十二个时辰的确太短了,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却足以长的让人沦陷。
但是我不知道杨芜青知不知道,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以心而为洗手作羹汤的人。
☆、桂榜
那天的晚饭没有再劳顿我亲自上手,估计是大家看不下去了。
从那时起的接连几日,说来也怪,香樟树上如何唧唧歪歪多了喜鹊的声音,也是奇怪,从没觉得喜鹊这么能叫唤。
杨芜青一日问我,“你不是还有一兄一妹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没见过令妹到不足为奇,如何也没见过你大哥?”
我的回答平平淡淡,“因为庆衣绯应试去了。”
杨芜青“哦”了一声,“那,结果怎样?”
我答道,“我只知道他童试的时候是个案首,这乡试的结果不是现在还没出来嘛。”
杨芜青很是赞许,因而略带些客套,“如此?想来大公子必然才华过人,可是‘文曲星’现世,哎,那你为什么不随他去试试。”
我不愿拿这个问题和他纠缠,这是我的痛处,“舞飏心不在此志不在此,不愿随波逐流。”说罢推说倦了,去屋子里歇着。
杨芜青一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正待进去之时,一旁的老管家突然说了话,“杨公子,方才……失言了。”
杨芜青不解的发问,“如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老管家道,“二少爷素来不喜功名之谈,方才已是他表现得最温和的烦厌了。”、
杨芜青皱眉,“男儿岂有不立志?总是想追逐个光宗耀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