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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1 / 2)

>  一个缄默。

呱——

嗵——

一只青蛙叫了一声,跳进池塘里,打破了爷儿俩的静默。

“嗲,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二哥呢?为什么?”严澈觉得自己残忍,但是他更想听到老父亲的一个解释,哪怕是一个敷衍的谎言……他也不介意。

但是严国强没有,他沉默,他的内心挣扎。

最后,严国强轻笑一声,那笑声苦到令人心酸:“严河不再是严河了。”他抛弃了老祖宗,抛弃了严家的皮……他居然去换了一张皮。

一张和你娘一模一样的脸……严家湾,我严国强的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他。

沙沙沙——

夜风刮起池塘上一层碧浪。

灯光下的荷叶翻滚,一会儿是深碧色,一会儿是浅碧色。

然而,夜色愈来愈浓,谁也不曾看见这般景色。

也没人注意到草亭之中,爷儿俩……年轻的那个抿着唇,腮帮子鼓动;年老的那个流着泪,仰望夜空。

“嗲,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娘……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嗯。”

“老人都说你娘是仙女,老天爷舍不得她在外太久,急匆匆地把她召回去了。”

“嗯。”

“你娘……是世上最最好的女人。”

“嗯。”

“你娘真的是好女人。”

“嗯。”

“严河这混犊子,不是好东西。”

“……”

“嗲,二哥……其实从小就很疼我。”

“……”

“嗲,记得我在县里上学的时候吗?”

“嗯。”

“嗲,二哥为了不叫人家欺负我,有一次差点被车撞死。”

“……”

“嗲,我不怨恨二哥。”

“……”

“嗲……”

“嗯。”

“嗲,夜深了,我们回吧!”

“嗯,好!”

黑暗中,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迈着沉沉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竹楼走去。

黑暗中,一双饱含柔情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嘴角露出了美好的弧度。

黑暗中,一个身影悄悄从床上起来,给身旁熟睡的女子轻摇着蒲扇,满足的同时,微微皱了眉,向着窗外,微微皱眉。

黑暗中,竹楼的一个窗户前,男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静静地看着一老一小爷儿俩走近篱笆院,手,却摩挲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群穿着囚衣的囚犯。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张狂中带着狠戾的年轻男子,还有年轻男子身边一个儒雅温文的清秀青年。

清秀青年眼中带着怯惧,看似站在年轻男子身旁,仔细看去,才能发现清秀青年的位置其实比年轻男子靠后一个脚跟,而且,这个清秀青年的手……正紧紧地揪着年轻男子的囚衣衣角。

照片里所有的人都在笑。

他们的笑各不相同,只有清秀青年的嘴角那一抹弧度,是最特别的。

祸引鸡冠山(上)

这一晚,严澈没睡好,自打回到家后,第一次做了个纷繁复杂、紊乱无比的梦。

梦有多乱?

严澈穷尽所学也形容不出来。

只知道他在梦中不停地藏,拼命地逃,无论躲到哪里,逃向何处,他总被那张像无数电影屏幕拼凑凝结成的超级大网铺天盖地地笼罩其中,逼迫他不得不看那网线上那一幕幕一段段或熟悉,或陌生的影像。

影像很多很杂,有严澈已经有些模糊的过去种种,也有严澈刻意逃避忽视的如今种种……里面还有断断续续地令严澈去想深究时,影像画面却好似与他作对,总是紧要时候转换的场景画面——那是关于一个孩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的不完整的大半人生影像。

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懵懂顽劣的孩童,离经反叛的少年……严澈不认识。可是随着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严澈看清了那个长大的孩子的五官后,知道了那人不是什么莫名出现的陌生谁谁谁,而是他同父异母的二哥严河。

张尝讲述的故事,变成了这断断续续的画面,儿时对严河的那些点滴片段也断断续续出现在里面……就像是一场劣质电影,即便弄的人头昏眼花,可是严澈还是想在里面发掘出什么。

到底想发掘什么,严澈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严澈想要的,就是父亲没有给予他的一个答案,一个真相吧?!

这个梦让严澈无限疲惫,也使他深陷其中,灵魂也被纷繁的梦境魇住。

严澈看见严河在挣扎中怒嚎,怒目盯住窥视梦中严河的严澈,那双目赤红得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殷红的鲜血,那满脸狰狞的怒容无声地宣泄着恨意——他,恨着严澈?!

突然,严河嘴角一勾,裂开霍霍的一口白牙,“桀桀”怪笑着踉跄走近严澈,嘴里森森地喊着“三儿好弟弟”,双手如雷霆一般快速伸将了过来,一把死掐住了严澈的脖子。

手,狠狠地鼓裂青筋,狠狠地收尽全力。

这样的严河,不是严澈心目中熟悉的形象,是视严澈为怨仇,誓将严澈手刃的夙敌……这样的严河,使严澈惊惧不已,更多的,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被欺骗的哀伤与惊慌。

——“二哥,我是三儿,我是严小三儿严澈。”

严澈张口想说话。

只是张了张口,严澈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反而使得严河眼中的恨意更浓,掐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大力。

严澈就那么看着严河赤红的双眼,看着严河满脸扭曲的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却舍不得闭眼,怔怔地盯着那个疯魔的“严河”。

转瞬之间,从严河赤红的双目周围开始,严河的面部皮肤开始变黑坏死腐烂,那些腐肉一丝一缕,一点一滴地在严澈眼前掉落……眼珠子咕咚一声,也摔在了地上。

严河的头,成了一个白骨骷髅,“桀桀”地笑声成了上腭下颚的牙齿撞击的“嘚嘚”声。

严澈的惊恐未愈,掉落地上的眼珠子好似长了无形地一对翅膀一般,缓缓凌空腾起,升高……来到了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位置……自动镶嵌了进去。

这时,严澈又看见和方才严河仿若慢镜头腐烂的画面一样,眼珠子落入那空洞的眼眶之后,又是从这眼眶的附近开始,一毫一寸地开始生出嫩红的血淋淋肌肤,一层一层,就象往墙上涂抹漆料一般,知道变成一张完整的肌肤,变成一张正常人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不再是严河的,而是那个属于严澈不愿意想起的男人的脸——付梓,一个腆着一脸讥笑的付梓的脸。

这样的付梓,是严澈的噩梦,是他永远都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严澈奋力挣扎着一步一步后退,而那张脸同时也一步一步地紧随逼近,使严澈无论如何躲避,也无法将他从视界中甩开。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至始至终未曾松动,严澈觉得死亡那么近,却感觉不到那种窒息感的死亡气息……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可是,严澈那宣少示人的软弱泪水还是愈发汹涌,滴在那双手上,立刻冒出“哧哧”声响,那双手,的肌肤也开始溃烂。

不知道这么对峙了多久,那张付梓的脸,转瞬间变成了扭曲的一张女人脸,那位曾经趾高气昂地出现他跟前,又歇斯底里诅咒他的庄夫人顾新荷。

——去死去死吧,和万俟姝瑜那个小贱^人一起去死吧,哈哈哈……

眼前一晃,顾新荷的脸变成了顾长河。

——小澈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呵呵。

……

一张一张脸变幻着,每一张脸上都带着无法遏止的疯狂,要不置严澈于死地不罢休的疯狂。

愈到最后,严澈的眼底与内心的恐惧反而愈发平静。

恐惧消失了,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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