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兰也感觉到严澈的讶异,只是抬头看了严澈一眼,报以一笑,不似以前那般含蓄矜持,反而更显得落落大方,完全一派农家妇人的热情作风:“小叔,家里来了客,忙不开怎么也不见得知会一声儿?这也太见外了不是?”
周金兰一句玩笑的嗔怪,立刻得到了另外几个嫂子的响应,特别是向来开朗的桂月,唧唧喳喳就接了上来:“是啊是啊,小叔啊,来了客人怎么少得了我们几个嫂子来帮忙打下手呢?你这不是要累坏国盛婶子么?这样不好,不好啊,小叔!”
说完,几个婆姨“嘻嘻”地笑了开来,只有中间的四嫂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周金兰一眼,看向严澈时,眼底生出一丝担忧,却也依旧没有言语,静静地抱着孩子站在一边。
或是知道湾里几个利嘴婆姨的到来,唯恐儿子吃不消的严国强,见一串人进院子后,就悄悄知会了张超英,让张超英赶紧来救严澈,免得被几个口无遮拦的嫂子给连皮带骨的吞了去。
因此,张超英进来之时,正好赶上严澈面红耳赤,其他人看的笑眯眯的光景,轻叱一声几个婆姨:“你们这帮坏娘们儿,有这么挡着客人的面欺负自家小叔的么?去去去,赶紧跟我做事儿去!”
随着客人们悄悄地偷笑到偷笑出声,看着严澈脸色愈加绯红艳丽,几个婆姨眼下一怔,微有傻眼之后,很快回神儿的,捅醒了身边已经“花痴”的,顷刻间,像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地叫开了:“国盛婶子,哪有这样的?我们哪有欺负小叔啊?我们心疼都来不及呢,是不是啊你们说?”
“去去去,就知道贫嘴。好了好了,几个手脚麻利的跟我去灶房搭把手吧!”张超英也是乐得看到严澈这样的情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还有几位客人在,因此按捺下戏逗严澈的心思,佯装一本正经的样子支开了几个婆姨……毕竟,这次严澈可是为了严家湾要谈大事儿的,要是让客人看轻,那还怎么谈生意呢?
张超英将手脚利落的桂月和四嫂几个带进了灶房,让带着孩子的留下来陪客人说话,周金兰便是其中留下之一。
不知是不是错觉,严澈看到周金兰抱着严家瑜坐下时,感觉一阵脊背发寒。等到他再次想要感受一下这个感觉,确定一下时,却又怎么也寻不着。
反观周金兰,难得地,落落有致,开朗大方地给几个客人胡侃了起来。不若平时那般斯文安静,这一刻的周金兰口若悬河,声若金玉,舌灿如莲,一两件小家小事儿从她口里出来,也变得趣味横生,引人入胜,精彩的地方引得听者反应各异,表情异常活跃,连带的严家瑜也窝在周金兰怀里“咯咯”直笑。
这样的周金兰,还是以前那个周金兰吗?
严澈凝神浅思,景景观察。
不光是严澈心生疑惑,就连大老粗的藤子都也发现了异常,眼刀子从李军身上收回,李军放松地吸了一口气后,注意力立刻被周金兰这个漂亮的农村婆姨吸引了去,自然没看到藤子都警戒地凝视周金兰的模样,也不至于后来闹出一系列笑话。
周金兰确实有古怪。
她的言语妙趣横生不错,可是越到后面,严国强的眉头无意识地就皱了起来:话,不对味儿了!
“……你们是第一次来咱严家湾,呵呵,也觉得咱严家湾美吧?”周金兰眸光灿动,秋水生波,换了一只手抱住严家瑜后,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小口小口地给严家瑜喂了一点后,自己也抿了一口。
只消抿水那一瞬,却也是风情万种,看得李军手下几个年轻员工眼冒绿光,喉结滚动。
好在李军是见过世面的人,清咳一声,让几个春心大动的小毛头回了神,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或是不好的事来。
周金兰似是毫无所知,放下茶碗后,继续道来:“咱严家湾虽说在你们城里人眼里或许没啥好的,可咱严家湾也真真算得上风水宝地呢……哟,你们不信?哈哈,你们不知道吧?我小叔可是Q大毕业的状元郎呢!”
几人疑惑讶异的眼神儿飘向严澈,李军更是瞠目询问:“严澈,你……是Q大毕业?”
严澈有些无语,却也迎着李军的目光,微微颔首,谦逊一笑,笑而不语。
“哎哟喂,我滴个乖乖,看不出看不出啊!”那位女员工惊呼出声:“看不出严澈你还是高材生啊!”
这话虽然是好话,可是换了个人,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
李军似乎也发现这一点,横了那女员工一眼,那女员工却也俏皮地眨巴着眼儿,吐了吐舌头,假装看不到老板的颜色。
看出了一些苗头,严国强清了清嗓子似的咳嗽了一下,周金兰也就笑眯眯地收敛了,转化了话题。
只不过,话锋一转,接下来的话又让严澈心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金兰虽然识大体地将话转接到了严家湾蔬菜大棚上面来,可是,话,却生出许多层意思来。
比如:周金兰谈到了严家湾蔬菜大棚是富源乡、灵渠镇,乃至吉兆县第一家,连乡领导都特别关注云云云。
这话听上去仿佛是在说严家湾蔬菜大棚如何如何的好,可是在李军耳里,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这蔬菜大棚很有名,有名得领导都“特别”关注。
一想到体制内那些个事儿,李军眼底黯了黯,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碗,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周金兰的话,一边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李军的这一切举动,都看在严澈仔细地眼底,严澈眉头轻蹙,只是事情要糟,看向周金兰的眼神,有了几分犀利,却不料周金兰压根儿就不往他这边瞧,依旧是那副侃侃而谈的模样,趣闻满溢,神采飞扬。
周金兰的话越来越多,严澈与严国强的脸色越来越黑,藤子都更是直接冷了脸,连旁边的人都看出了一些小门道儿,可是周金兰却置若罔闻。
终于,一声叱喝,周金兰一愣,停住了!
“严旭婆姨——”五老祖严元照来了,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周金兰:“给孩子穿这么少,冷着了怎么办?”
严家瑜穿得少?跟个棉球儿似的还少?
当然,这老人家话里的话,大家心知肚明。
周金兰抱着严家瑜走出雾戌山庄大门时,四嫂跟了上去。
“金兰,你……”四嫂欲语还休,只是有些复杂地看着周金兰,摇了摇头。
周金兰身子一顿,并没回头,紧了紧严家瑜的衣服,呵呵一笑:“四嫂,你要说什么?说吧,金兰听着。”
“唉,金兰,你是聪明人,这么做,于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严家湾,可是你将来要带半辈子,死了也要落根的家啊!”四嫂看着周金兰的背影,嘴角微动,她不懂一向谨慎有余的周金兰,今天怎么这么异常。
“呵呵,是啊,我以后死,也要死在这里啊!”周金兰望着天空,眼角泛红:“我死也要死在这里呢!”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以后……这些话,别乱说了。严家湾好了,难道少了你的好处?”想到周金兰那些话,恐怕新来的这老板心底生了疑,四嫂也对周金兰这样的行为有些忿忿,当下也不再与她多言语什么,丢下一句“好好想想”后,转身就回了院子。
周金兰抱着严家瑜,埋首往严家湾走去。
刚迈出几步,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喃喃道:“我做错了么?我哪里做错了?我只是想守住这个家啊,哪里错了?”
“哼,你守你的家。守不住守得住是你自己的事,严澈何错之有?”
周金兰猛刹住脚步,回头一看,藤子都煞气腾腾地站在自己身后,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藤子都的眼神有着畏惧:“你,你,你想干什么?”
藤子都蔑了周金兰一眼:“别怕,我不会怎么着你,你……”摇了摇头,藤子都嘴角勾出一抹另周金兰警戒的笑后,那红果果打量周金兰的目光,让周金兰想到了菜市摊上摆着的猪肉,又是后退了半步,抱紧了严家瑜,将严家瑜的小脸儿死死摁在怀里。
“嘁,一天到晚埋怨人家抢了你老公,你怎么就不会好好照照镜子?”藤子都难得地毒蛇一出,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你看你,一张苦瓜脸,整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