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上海,市委高干大院,院中大多是联排别墅式建筑,只靠深处有几家是独幢洋房,某二层小楼。
张英像往常那样,坐在门口换鞋,妻子姚含章为他拿着包。张英系好鞋带,站起身来,接过文件包,对妻子嘱咐,“别让张遥去得太晚,虽说不是正式的拜见,但要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姚含章点头。
张遥这两天倒时差,晚上尽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会,白天起不来。姚含章还是硬下心肠,把熟睡的儿子叫醒。
“快点,你爸让你把螃蟹和鱼都先送去的。我给你热早餐,洗洗下来吃吧。”
张遥洗了个澡,下楼到餐厅里吃饭,姚含章就坐在一旁陪他。看他吃粥吃得香甜,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她坐在一旁轻声嘱咐儿子,“那螃蟹和鱼都是昨晚儿才送到的,要不就直接送过去了,不过也好,你去先同她家人见一面,这样更亲切些。去了之后,切莫失礼,我听说她外公家虽然是军人出身,却也是世家豪门,最重礼仪的。”
张遥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反正他只是回来拜寿,又不是要在大宅门里生活,短假一过他就回德国去。
父亲今天去坐了同事的车,把专车和司机都留给张遥,对这次“送货”任务可谓重视。
张遥穿着牛仔裤毛衣,被母亲打发上楼换上正装,他极为无奈,只得在毛衣外套了件西服,趁着母亲和司机保姆装货上车,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露了半截上身让姚含章挑不出他衣着的毛病。
张遥和司机一路聊天,聊上海这两年的变化,看道路两旁都是大兴土木,连年青的他都有些感慨了。车子愈行,环境愈为幽静,甚少看到军车或是军人。司机道,“咱们是往北门,一般的车子和人都走其它门的多。”
一看就是之前专门打听过。张遥也不由得有点紧张。
到了大门处,司机忙招呼张遥下车,送上证件,张遥也把自己的证件拿过去登记。
门房里,有人专门负责登记,核对车辆身份,有人打电话,核实对方要不要见。〃
车辆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张遥和司机才获准上车,更有一名战士跟上了车,告知院内限速多少,让他们缓行
那司机从来上哪儿都是被人捧惯的,到了这个大院,连呼吸都加着小心。
战士一路指点,车子停在一处高墙大院的侧门门口,一个保姆和一个警卫战士站在门口相迎。
几个人把车上的鱼和蟹都搬进去。
张遥站在门口,踌躇自己要不要进去,就听院子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这几盆花很好,一会儿抬进去吧,怕是再放在外面就冻坏了。”
说的是苏州话,声音娇软妩媚,张遥听着就不由自主的抬脚进了院门,只见一个窈窕的背影站在一堆大盆的花卉之中。那女子穿着一条咖啡色长裤,驼色高领羊绒衫,披着一条暗红色的披肩,长长卷曲的头发扎了个马尾。同她说话的是两个二十来岁的警卫战士,看到门口的战士和张遥,招手请他们过去帮忙。
那几盆花也真沉,两个人抬还比较吃力。张遥和一名战士抬了一盆进屋,就累得不轻。他刚要出去,就见那女子跟进来了。
张遥怔在那里,听她又说,“这不是牡丹么?怎么这个时候开?真是奇怪,你说对不对?”
她先头像是自言自语,最后这句却是抬头问向了张遥。
张遥只觉得呼吸一滞,充盈在胸口的便似刚才闻到的花香一般,他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女子笑了,“这帮人真作怪,不过这花倒开得好,只是不知道能开得多久。”
她往前面走,张遥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忽听得背后有人轻声叫他名字,他一回头,见是父亲的司机,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他再转身寻那女子,却不知她进了哪间屋子。
司机过来轻声对他说,“我打听了,将军不在家的,咱们走吧。”
出大院的时候,又是一番仔细的检察,可是张遥浑然不觉,只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说话。司机见他沉默,就打开广播,里面正放着一首歌,“……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
许达均将军七十大寿,筵席摆在蘇公馆。早都说不接待外客,从上午开始,军界政界在沪有头有脸的还是尽挤了去,像军区的副司令干脆对老首长这样说,“知道是正日子,才不怕讨人嫌的挤来沾寿星公的福气,您再看不上我,也得准我在这儿喝一杯酒。”
喝完一杯,也不在他面前多呆,直接找许一山去。
许达均早料到是这样,不好扫大家的兴,却也不愿敷衍,只找老苏去暖房喝茶下棋,留那一帮人自己应酬自己。
陆雅茹和许家两兄弟还有向东忙着和宾客们谈天说地,程奕也作为主人家帮忙招呼,程一锦走来走去,却大都不认识,方平只在一边坐着。程纾程敏几个人只稍露下头,便自去了,晚上还有家宴,这种场合还是年轻人上吧。
晚上的家宴,本来只是许家程家,陆雅茹额外请了方平一家,安排座位时却多出来几张陌生面孔。
程一锦向大家引荐,“这两位是咱们市新任的副市长和夫人,——瞧我,忘了和大家介绍清楚,这位年轻人呢,就是市长的公子,我家方芳的未婚夫。”
陆雅茹看到程一锦一脸得意,心中暗道她不会办事,座位都是安排好的,一时多出四个人来,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主人席的位置都是定好的,这会儿还不等加位子,程一锦就大咧咧的坐在许达均身旁,把亲家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下子就多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向东也正看向陆雅茹,用眼神询问这下怎么办?
这席间除了程一锦谁不是人精,程奕许一河都争着抱许意宁去另一桌,陆雅茹不动声色的把方平父母安排在许达均的另一侧,接着是程纾谌霭玲程敏。她安排一位,就把人介绍给张英夫妻。
张英见她介绍的这几人论辈分都比程一锦要高,于是坚持不肯坐在原处,要把位置给让出来。
陆雅茹笑道,“不必客气,你们是客,原该坐在那里。”
程一锦听不出陆雅茹话中玄机,还道这次她终是占了上风,犹自得意。
方平见自家已经占了五个位置,说什么不肯坐在这一桌上。
许一山暗道这两口子都不懂事——方平这时候往下撤却是折了程一锦的颜面,此刻哪能让外人看笑话——于是拉住他,“我们来陪长辈们,”转过头又对向东吩咐,“今天我们不要再让雅茹辛苦,偏劳你,照顾小一辈。”说罢,他拉着陆雅茹坐在他和方平中间。
向东听丈夫如此说,笑得眉眼绽开,“那我今天就托大一回,这边就全让我作主了。”
她安排许意宁坐主位,程奕和妻子居次,许一河坐妹妹左边,身边是程帆,接着是程涵程澜,往下是许童许优,张遥和妹妹张敏依次坐在程奕妻子身旁,张敏挨着方博,向东自己做末席。
向东见张遥兄妹两个非常的拘谨,便问些问题——她也实在好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