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那恐惧无助的样子,为什么又似曾相识,好像在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有这样一个人,拥有这样一个熟悉的表情。
严绍庭内心极度焦灼,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有同样的感觉,而第一次也是因为她。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不如让她加入‘北斗七星’。”邢宇在一旁默默开口。
邢宇一语说罢,严世蕃、严绍庭俱惊!
严绍庭突然反应过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见得是一个坏法子,想要保住青染的命,或许只有如此,他见严世蕃未曾立刻反驳,便稍微(www。kanshuba。org)看书吧了下思绪,“染儿帮您做事,您自然便不用怀疑她,您一直说‘北斗七星’缺一懂药理之人,染儿正是最好人选。”
严世蕃示意邢宇带着青染出去,然后他转过身朝严绍庭道:“庭儿,你觉得我会用一个这样的人来自毁长城么?”
严绍庭跪伏在地,几滴汗滴落在了地上。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直视严世蕃,那种熟悉的冷血表情重新浮上了整张脸孔。
“爹,或许,这正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严世蕃琢磨片刻,突然冷笑起来,“好,不愧是我严世蕃的儿子!那个老东西要是知道他的孙女为我严世蕃杀人……就算以后那丫头真想起来了,再看看这满手的鲜血,却也估计会痛不欲生吧!”
严绍庭抿起嘴角,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浑身的肮脏,这辈子都洗不掉了,但他会一直保护着她,让她永远纯洁无暇。
第6章 第六章
地狱与天堂的距离,说近不近,但说远好像也不算太远。
青染觉得满大街的人都对他们二人这个组合侧目,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屁颠屁颠;一个看一眼便浑身寒颤敬而远之,极为消夏解暑,另一个望之如清水芙蓉,巧笑倩兮,让人忽觉热血沸腾。
邢宇默不作声,他为严世蕃做事多年,对严家之事了解的多多少少会比严家亲信更多些,在他眼里,严绍庭平素虽对女人不甚感兴趣,但亦眼光极高,那陆璟儿的家世不必多说,相貌更是京城中极为出众的,其他几个妾侍也是几个高门大户里出了名的美人,如斯光景,竟会对一个看起来仅是姿容清丽,偏偏又是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极为上心,显然其中必有曲折。
不过眼下,搞清楚严绍庭如此在乎她的理由,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微微侧过头,淡淡问道:“你懂药理?”
“嗯、嗯……稍微,懂一点……”青染一路拄着拐尽量快的跟在邢宇的后面,一个拿剑要抹了自己脖子的人,一转眼又好像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转换的反差着实让人没法片刻接受。
“师从何人?”
青染皱了眉,脚底下随意踢了几个小石子儿,“那个、因为一直在讨饭,所以都是跟江湖郎中瞎学的——不过、不过好歹能治病。”
邢宇捕捉到了青染的犹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青染面颊,然后继续往前走。
青染被他瞟的那眼吓得浑身大汗,那个“北斗七星”究竟是什么?这个邢宇又是做什么的?他要带自己去哪儿?自己以后又要被安排做什么?青染浑身上下都冒着问号,从胃里一直堆到了嗓子眼儿,可她现在哪怕只看着邢宇的背影,那堆问号儿也被吓得缩回了肚子。
“你懂毒药?”
尽管青染已经差不多知道严家多半不会干什么好事,不过邢宇这句问话让她真心吓了一跳,青染不敢随意接腔,她转了转眼珠子,咧开嘴笑着装傻,“是药三分毒呗。”
邢宇转过头看向前方,“你很聪明。”
青染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哥你为什么总是四个四个字的往外冒啊?”
不过,她刚一说完,便后悔了。
邢宇看着瞪着大眼睛、捂住嘴巴的青染,不由得嘴角上挑,他又仔细的看了看青染,便有了一丁点儿的后悔。
自己怎么把这样一个小丫头牵扯进来了呢?
不过,只有今日他严绍庭欠自己一个人情,来日他才有理由让严绍庭帮他一个大忙。
一边的青染看他笑了,一下子放了一百个心,看来这个人不是一冷到底。
“‘北斗七星’是干什么的?”
“清理垃圾。”
“那大哥是做什么的?”
“带大家清理垃圾。”
“我以后要做什么?”
“帮我们清理垃圾。”
“我们现在去哪儿?”
“垃圾场。”
“……”
京城的城门口儿总是热闹喧嚣,张镇北要了碗凉茶,几大口“咚咚咚”的喝完,便推了推趴在茶馆儿木桌上半睡半醒的刘三尺,“行了行了,我看你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咱也该回京城了。”
刘三尺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的又趴回了桌子:“你那儿不是还有好几千两银子么,咱刚手上见点儿血在外头避避,你这又要回去?”
“我的银子自有用处,你听我的,进城。”
“这才刚几天啊……”刘三尺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回京城有什么用啊,大哥难道又给你派活儿啦?
“不是给我,是给咱们。”
没想到刘三尺却是一脸不屑,“咱们哪回一起干活儿真正让我爽啦?哼,还不是杀个人就齐活了,忒没劲!”
“得了吧,有了钱,平时还不够你爽的?少在这儿给大哥抹黑,大哥对咱还不够好啊?”
“好是好啊!”刘三尺挖着鼻屎,“就是咱干了半天也没啥成就感可真糟心。”
“要个屁成就感,给你银子就得了,你还指望着雇主对你感激涕零啊?”张镇北低声,“行了行了你也别发牢骚了,这回你那堆乱七八糟的还真能派上用场,走,咱去诏狱。”
“诏狱!?”刘三尺张大了嘴,叼着的那根儿草直接掉地上了,“这买卖咱可做不得,上那儿杀人去,朝廷不得把咱给剁了?”
“你小点儿声!”张镇北手里飞出根银针,扎了刘三尺手腕子上,“咱这回不是去那儿做买卖,咱是去见一个人!”
“谁啊?”刘三尺疼得呲牙咧嘴,不满的哼哼。
“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张镇北一把掐过刘三尺的脖颈,带着他便往城门里走。
如果说离开了严府的青染好比鱼入大海,那么进了“垃圾场”的青染就如同被人撂在了砧板,任她如何扑腾,就连鱼缸,都回不去。她抓着邢宇的胳膊,邢宇快走,她也快走,邢宇转弯,她也转弯。她闻着血腥的气息、听着好似地狱深处传来的惨叫,她的手越抓越紧,直到邢宇都感觉到了疼痛。
邢宇的心有一刻是疼痛的,他想起他幼时在这里的样子。
他停下了脚步,摘掉青染蒙眼的黑布。
青染慢慢睁眼,不过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只不过鞭子还未浸在盐水里,烙铁刚放进炭盆还烧得不够红,夹棍不够多,颈枷不够沉,刑具种类没那么丰富,除了上方小窗透出的一小束少得可怜的日光,别的地方都黑得让人窒息,而已……
那一小束日光,照在青染的脸上。
邢宇扭过头看她,能看清她脸上每一丝惊恐的神色。
“你杀过人么?”邢宇静静的站在那儿,仿佛像每天也会吃饭、喝水或者睡觉一样淡然的望着屋内的每一件东西。
“没有。”青染皱着眉头,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
“你说过,是药三分毒。”他微微侧过头,“从此之后,你负责用药清理垃圾,而我负责用剑。”
“那这是哪儿?”青染突然转过身,直盯住邢宇。
“这并不重要。”邢宇淡淡的看着她,“日后,你只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即可。”
青染忍住泪,大跨步的往外走,“我要说我不干呢?”却没曾想邢宇一把抽出长剑,将她拦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