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2 / 2)

不知走了多久,像是要耗到筋疲力尽,却依然望不到头,崎岖山路边的树林变得愈加密集与高大。仰头望着树梢的时候,感觉自己变得分外渺小。肖亦喘着气在眼前那棵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大树前站定了,深呼吸,再深呼吸,心情忽而变得很平和。

冷延走在前头,没注意到肖亦停滞的脚步,回过身的时候发现彼此间隔了一片潮湿泥泞的落叶。肖亦凝神地望着,望着风中的树,风中的冷延,飘起的白色衬衣的衣摆,情不自禁地笑。他这一生都在试图用双眼与镜头去捕捉那些最美好甚或转念即逝的一瞬,但这一刻却让肖亦有了从未有过的震撼,静止而沉默的树、鲜活而流动的血液,藏匿着一种名为永恒的珍藏。

冷延看他举起相机朝向自己,无奈地喊他:“都什么时候了,别玩你那破玩意儿了。”

肖亦不理会他,专注地调焦,有那么一霎那,他感觉到出奇的平静,仿佛从那个镜头里看到了梦境中的环境,看透了生命的全部,看见了江尚轩嘴角那抹熟悉的微笑,完整、真诚、而宽容。

冷延突然扬起手,试图揉吹进眼里的风沙,再回过神的时候,惊愕地发现,肖亦已不在原处。

却,也不在别处,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空无一物。

第50章

冷延难以置信地奔过去,在原本肖亦徘徊的地方寻找到一个陷落的缺口,一个此前被软土与树叶精心覆盖的缝隙,是造物者某一次玩耍时的杰作,将山石扯开一条深不可测的伤口。

“肖亦!”冷延对着黑漆漆的山洞用力叫他的名字。回答他的是殷勤的回声。

于是一遍遍地呼唤,一次次地毫无所获,最终是绝望的声嘶力竭。冷延从未想过肖亦会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曾一度以为他会是陪伴在自己身边一直到老的挚友,就像霍启森一样,阴魂不散。如今,他竟用现实诠释了这四个字。

霍启森在听到冷延的叫声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倒流了,不假思索地往声音的方向奔。江尚轩眼睁睁地看他向朝湍急的河水里扎,头皮一阵发麻,冲过去一把将他给拧住:“你他妈疯了,你知道这水多深就往里跳?”

霍启森不理他,俨然一副固执己见、缺乏理智的状态,挣开了就往被河水冲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桥上走。江尚轩跟在后面,拽他,再被甩开,火了,索性一脚上去,把他给绊地上了。

仰面朝天,很是狼狈,江尚轩站在跟前义正言辞地发号施令:“从现在起,听我指挥。”

“……”这一摔,总算是摔出点意识来,霍启森就像是从另一纬度的空间回到现实里,发现刚才自己的这一系列行为是何其可笑。到了关键时刻,才明白平日里的镇定和从容都是不堪一击的摆设,冷延才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全部。

终于,冷静地重新站起来,跟上江尚轩的节奏与步伐。

不打无准备之战,这是江尚轩历来的处事原则,很快来营救的摄制组成员推着一艘附近找来的橡皮艇与他们会合。山区的信号很差,几乎无法通过手机联络,霍启森多少有些诧异,他是如何那么快速地告知对方准确位置。江尚轩告诉他,他还记得带一件名为信号弹的东西。

顺着涨潮的河水一半顺势一半挣扎地抵达对岸,霍启森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一块大石。

冷延趴在崖边,试探地想要顺着荆棘与藤蔓爬下去的时候,霍启森的声音就在周围,变得越来越近。设想过他会来,却终究没有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所以当霍启森满身泥泞地向自己扑过来,紧紧拥抱的一瞬间,深深体会,天堂地狱,不过一步之遥。

霍启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疯狂地维持着那样无间的姿势。冷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得眼角渗出泪花来,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说:“要是再有下次,记得救人的时候带上吃的。”

霍启森替他试去眼角的水渍:“经此一劫,折寿十年,不允许有下次了。”说着,扶他起身。

冷延动了动发麻的腿,忽然感觉一阵刺痛,霍启森一惊,余光里窜过某种熟悉的不祥生物,再检查冷延的腿不,赫然发现两个小小的伤口,一瞬间懵了。直到同行的当地长者劝慰他们,这不过是山野间常见的一种蛇,并没有毒时,都没有回过神来。

“带冷延先走吧,他体力快透支了。”江尚轩提议。

“你呢?”霍启森背起冷延。

“肖亦死哪儿去了?”

“……”冷延看了眼身后,终于还是坦白,“我没看见……他是怎么下去的。”

“……”江尚轩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牵动了一下嘴角,“这个笨蛋,总是不告而别。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他。”

霍启森还想说什么,改变他的执念,去没办法耽误冷延的身体状况,无能为力地走出几步以后,又回头多嘴了一句:“姓江的,我们等你回来,肖亦不会有事的,你可别自作主张先殉情了。”

“放心,他这条贱命,还轮不到我来替他收尸。”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令人厌嫌的雨,江尚轩站在山崖边将保险绳绕着自己的腰牢固地捆绑上一圈。留下的两个摄制组的成员提议由他们下去,始终被拒绝。

“我跟他还有笔帐没算清,就算要死,也得听我一声令下。”说罢,果决地迈出了第一步。来的一路,江尚轩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感觉这一遭会是大难临头,想甩开这种不堪的念头,却反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他在身边的时候,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蒙蔽自己,把不可能赤裸裸地横亘在彼此之间,然而他离开以后,才明白那样真实的存在感有多么强烈。

肖亦,那个表面放荡的浪子,那个一遍遍用言行挑逗自己的混蛋,那个肆无忌惮地坦白爱的男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地在他的心里占得了一席之地,成为一种蔓延的病毒。想要治好这场热病,唯一的办法便是忍痛拔去这根刺。江尚轩想过回头,回到安全的岩石上,放弃侥幸,放弃找回肖亦的念头,可是,他做不到。

黄豆大的雨点滴落在眼睑上,凉得有些疼痛。江尚轩回过神,专注地留意着脚下的着力点,山壁上的泥沙很潮湿,坡度不算陡直,却能害人轻易地滑下去。江尚轩在一处矮树边停下,粘起树干上沾染的红色仔细看了看,新鲜的血的气息。微微蹙眉,似乎可以想见不久前,肖亦曾挣扎着抓住过这根树干。顺着泥地上的种种痕迹,江尚轩再向下望过去,在各种迹象消失的边缘是突兀而凹陷的泥地,有明显被冲刷过的痕迹。心情忽然一沉,果然在半山腰的一处缓冲地带,发现大片滑体积压的泥石流。

江尚轩几乎是莽撞地加快了下降的速度,脚底不慎一滑,惊险地悬在半空。头顶立刻传来紧急的呼叫声:“喂!没事吧?”

“没事。”重新找回重心,一步步脚踏实体,终于落到了那片泥地上,再往下已经是笔直的峭壁和湍急的河水。泥水还在顺着倾斜的角度往下淌,江尚轩深吸一口气,探进泥潭里摸索寻找。一次次尝试以后,一无所获。

额头上的汗水混着雨水不断地往下淌。他不知道肖亦会不会埋在更深的地方……或者,他望了一眼身后的深渊,落入了这滚滚的波涛之中?

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肖亦存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江尚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压抑,现实的残酷在一点点地抽离肺叶里的空气。

忽然,雪上加霜,头顶上方有泥沙坠了下来,江尚轩闪身,险险地躲过。情势变得越来越难以揣测,随时都会面临更棘手的困境。山顶又一次传来撤退的劝诫,十多分钟以后,江尚轩被强行拉回了安全地带。

回到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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