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淮想了想,说道:“渝州是大洲,水土和易,离着眉州不远,皇上迁岳父为渝州知州,未尝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原因。现朝中党派斗争激烈,皇上废除新政,罢了岳父宰相之位,但御史台、谏院那些起头弹劾岳父的人也被罢官,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权衡之术,牢牢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他都是次要的。”
陆士仪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我父亲是为天下做官,你呢?”
宋淮沉思了一下,道:“我不如岳父远矣。修身,齐家,治国,前两者我可以保证,至于其他的,我尽我所能罢。”
这时,绿梅端了白粥过来,陆士仪看到白粥,胃口全无,有一勺没一勺喝着。宋淮离开时,偷偷向绿梅打听陆士仪喜欢吃什么。绿梅都给说了,宋淮暗暗记在心里。
过了三五日,估摸着陆士仪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醉仙楼开始送吃的过来,有时是刚出炉的烤鸭,有时是姜醋生螺,还有各种的蜜饯,陆士仪吃的不亦乐乎,偶尔家里厨子做了好吃的,她也礼尚往来,给宋淮送。
……
陆、宋两家很快就换了庚帖,之后就是纳征。宋淮父母哥嫂等人都已经从老家来了京城。
陆家收到宋家送过来的聘礼,一只木雕大雁,一套金银首饰,一箱绸缎布匹、一箱果品。陆士容看得直皱眉头,道:“这也太寒酸了,日后岂不是要妹子拿钱补贴这家人吗?”
她这话一说出来,陆士柔的脸红了,她当年嫁给李骥时,李骥家贫,送来的聘礼更是寒酸,只有一根金簪子外加一对金镯子,这些年,李家的开销都是花的她的嫁妆。
陆士仪解释道:“宋淮家中有一个兄长,他兄长成亲时就是这么备聘礼的,如果厚此薄彼,难免会弄的他们兄弟面上不好看。”
“你是宋淮说的?”陆士容问道。
“嗯。”
“唉,算了,讲究这个也没用,宋淮是进士,好好做官,以后保管你衣食无忧。不过姐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女人在夫家过日子,嫁妆丰厚,底气才足,腰板也挺得直。你嫁到宋家,可别犯傻,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公用。”陆士容道。
至于陆士仪的嫁妆,王夫人比照前两个女儿准备了四万贯嫁妆。陆士仪看着长长的嫁妆单子,包罗万象,大到田产与宅子,小到针线笔墨,应有尽有。她跟着王夫人管理过家务,心里计算了一下,道:“娘,现在家里不剩什么钱了吧?你与爹也要留下些钱呀。”
王夫人笑道:“从你们姐妹刚落地,我就开始为你们攒嫁妆,娘不厚此薄彼,你们姐妹都一样多。我与你爹也留够了养老本,你就放心吧。”
王夫人嫁了陆观时,带了整整十万贯的嫁妆,这些年她也开了一些铺子,从外地贩些新鲜货来卖,挣了一些钱。她本是打算厚嫁女儿,但没想到生了三个女儿,平均下来,每个女儿们的嫁妆就少了很多,王夫人还觉得委屈了女儿们。
陆士仪则道:“已经很多,这些钱怎么也够用了。”
陆士仪的嫁妆单子送到宋家时,宋家人看了都啧啧感叹,宋母说:“这些钱怕是花到下辈子都花不完吧。”
宋爹拿着嫁妆单子看了半天,有些后悔聘礼给少了,问宋淮,“亲家公那边会不会嫌聘礼寒酸,要不咱们再添点?”
宋淮道:“不用,我已经给泰山大人解释过。”陆士仪的嫁妆确实丰厚,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过嫁妆是女子私产,宋淮一点都不在乎陆士仪的嫁妆,他有信心能够让她过得衣食无忧,舒服自在。
倒是宋母撇撇嘴,道:“他爹,你就是把家里的田产房屋都变卖了,也不够人家嫁妆的零头,还是算了吧。”
等宋淮离开后,她喜滋滋对宋爹说,“他爹,咱们金珠的嫁妆有眉目了!”
宋爹不解,“你是什么意思?”
宋母说:“现在嫁女儿,媒婆首先问的就是家里给准备多少嫁妆,就因为人家要上百贯的嫁妆,咱们凑不出来,金珠今年都二十岁了,还没有出嫁。媳妇儿嫁妆上万贯,区区百贯,那就是九牛一毛。她做嫂子的,又是贤惠人儿,也该爱护小姑子,替小姑着想。”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下,苏辙嫁女儿花了九千多贯(按当时的购买力来说哈,折合人民币三百多万,一贯大概四千块),差点倾家荡产,一百贯也不是小数了。。。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5章
宋家在庐州,是当地的小乡绅,家里有几十亩地,只能保证衣食无忧。时人讲究厚嫁女儿,有些人甚至为了嫁女借钱,还有些人家里生了女儿,干脆就直接溺死,以免日后多出嫁妆钱。
宋淮之妹宋金珠十六岁后,常有媒人过来提亲,但一谈到嫁妆,婚事就告吹了。
把家里的田产全部变卖了,倒也能勉强凑到一百贯嫁妆,但宋爹舍不得,女儿毕竟不及两个儿子重要,再说田产卖了,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因此,宋母就打起了儿媳妇嫁妆的主意。
宋爹一听她这话,那蒲扇大的巴掌往案上一拍,震的杯子哗啦啦响,他警告宋母,“你可不要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儿媳妇是宰相的闺女,金枝玉叶一般,要是亲家公知道了,可不会放过我们。”
宋母不以为然,“亲家公已经被罢相,下个月就要去蜀地赴任,有什么可怕的。”
“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亲家公当了这么多年大官,就算不做宰相了,那势力也还在,总之,咱们还得好好捧着儿媳妇。等婚事办完了,你跟我回庐州,家里那几十亩稻子还要人看着,免得那些佃农们耍滑偷懒。”
“知道了,知道了。”宋母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惹得你这一通话。”
……
又过来几日,婚期终于到了。这天陆士仪起了大早,梳妆打扮。王夫人把周婉的母亲请过来做全福人,周婉跟着一道过来。
陆士仪身穿红色嫁衣,头上戴着珠冠盘腿坐在床上。周婉仔细打量她,惊道:“我简直都认不出你来了!”
陆士仪拿着小铜镜看了看,很浓的妆容,就像在脸上画了一层皮一样,连她自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很陌生。
一切都收拾好后,王夫人与周母出去喝茶,留陆士仪与周婉说悄悄话。周婉道:“士仪,我们可要约好,就算你嫁人了,也要常常往来,不要忘记了我。”
陆士仪说:“嗯,肯定够不会的,开封县离着京城近,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很多。”
周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过几日我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陆士仪大惊,“是谁?”
“我舅父家的表弟。我父亲本是不同意,但我母亲坚持,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难道再等三年,去寻一个进士女婿吗?再拖几年,只能做续弦了,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周婉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姑表结亲,亲上加亲,就这样吧。我嫁了,父母也不会日日都吵架。”
陆士仪握着周婉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现在也是一片迷茫,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家,嫁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后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照料那一大家子人,想想都头大。
周婉笑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看我说些这样扫兴的话,不好,不好。我爹爹也说宋淮是个能干的年轻人,你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呢。”
“承你吉言。”
青桃过来说道:“小姐,吉时快到了,您该去拜家庙了。”
周婉扶着陆士仪起身,道:“这礼服与头冠都太重了,青桃,你得好好扶着你家小姐。”
拜过家庙后,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哗声,迎亲的人到了!
婚礼程序繁琐,陆士仪昏头昏脑按照司仪说做。临行前,她与宋淮拜别父母,陆观与王夫人说完告诫与教导的话,两人再拜过后,青桃扶着陆士仪上了花轿。
从陆府到开封县府衙距离不近,至少要一个时辰。七月的天,坐在轿子里又闷又热,陆士仪穿着厚厚的礼服,幸好轿子里放了冰块,不然她就要热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开封县,新房设在府衙后院,照例是锣鼓震天,陆士仪的轿子抬进去,跟着指引,稀里糊涂地拜完堂。
一双清爽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陆士仪脸上一红,跟着宋淮进了新房。两人的衣角被彩绸系在一起,端坐在床上。
陆士仪眼前一亮,红盖头被掀开,宋淮喊了一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