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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2 / 2)

“这个,”他犹犹豫豫地说,“按理说,十个名额,可是……”

“怎么着?”

他瞥我一眼,又一拍大腿,大声说,“好——!就那么定!”

我们全家都可以到美国去玩一趟了。还剩下两个名额,给了“无影人”公司,由小强和一名副经理去为公司做业务上的宣传广告。皆大欢喜,全家人这些日子都喜气洋洋地忙着置办行装。我在家里的地位也提高了许多,有时我在饭桌上打个喷嚏,都要引起大家的严重注意。

我的身体倒是一直挺好。只是临上飞机前一星期却出现一场风波。那天中午,我睡了一个午觉,被小阿姨叫起来,准备吃晚饭。我从床上爬起来,就觉得浑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得劲儿,走起路来,身子拖拉着,似乎半瘫痪了一样。吃晚饭时,我恹恹地扒拉着饭,没吃完半碗饭,就把碗放下了,妈妈和爸爸关切地问我,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只是摇头,就起身想坐到沙发那儿去看电视。

我站了起来,正好弟弟去盛饭,他忽然惊叫起来:“哎——哟!二哥……”

他用筷子指着我,语不成句地说,“二哥,二哥……影子!……”

这时,大哥在我的身后,也发现了,他嚷道,“哎呀,糟了,大弟的影子,他又有了影子……”

我们全家人都往我身后看,我也急转头看身后,果然!灯光下,一条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影子显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只说了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屋里寂静无声,大家都呆怔怔坐在桌前,脸上出现了沮丧的神情。怔了半天,妈妈嘟嚷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马上就要走了,又有了影子……这下子,咱们都去不了吧?”

弟弟说,“哼,我说呀,照样去!护照和签证都办好了,飞机票也买好了,就去呗!有什么可怕的……”

“你懂什么!”爸爸瞪了弟弟一眼,“人家美国人愿意花钱请那么多人去,是为了你二哥——无影人,现在,你二哥又有了影子,假若他们报纸说咱们是骗他们呢,咱们也说不清楚!那,就是国际影响问题呀!这个事儿,可得慎重……”

“唉,不去就不去吧!”大哥垂头丧气地说,“可是,我们的‘无影人’公司会不会也垮台呀?那,可就惨了!”

爸爸又回过头问我,“嗨,你知道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会儿有影子,一会又没有影子,折腾得大家不得安宁!”

我一梗脖子,翻个白眼:“我问谁呀!”

爸爸着急地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大事儿。你得去跟组织上汇报一下,像这类大事,得依靠组织处理,惹出了国际影响那可就糟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袁恢,他深知我为何没有影子的秘密,这次出国的名单也有他,他当然会很关心此事,跟他商量或许会想出个办法来。于是,我摇摇晃晃站起来说:“好吧,我到杂志社的领导那儿去一趟,去请示请示。”

到袁恢家,他也正在整理行装,几个皮箱子折腾来折腾去,正找一件什么衣服。看到我,他很热情地打着招呼:“嘿,你怎么来了,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我对他说:“我的东西不用准备了,你的东西也不用准备了,咱们谁也出不去了!”

他大吃一惊,问我:“什么意思,怎么了?”

我也不说话,好像要跳芭蕾舞似的,优雅地走到灯前,他自然能看到了我身后那个模糊的黑影子。他绷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脱掉了上衣,露出光光的脊背,我听袁恢在身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轻松地说:“穿上衣服吧,没事儿!”

我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

“你的身上起了皮疹,一得皮疹,影子就出来。过两天,皮疹好了,影子又会没有了。”

“不会耽误出国吧?”

“不会的。”他自信地说。

本来是让人高兴的事儿,回家的路上我却无精打采。

回到家里,全家人都围拢过来,想知道这次美国之行会不会取消。我又出现了一种恶作剧的心理,只是冷淡地告诉他们,领导指示说,等两天再看看,飞机票先不退,护照和签证也先保留着,这样更主动些。说完了,我就回屋睡觉去了。

那些日子,全家人每天早晨都要来看看我,“大弟,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眼睛都溜着我的身后。

我却打着哈欠。

我忽然又有了影子,又成了热门新闻,家里电话不断,敲门不断,我甚至考虑着躲到外面去住几天。晚上,马利气急败坏地跑来,一见我的面,就拽住我的袖子:“这是真的吗?……真的……操,完了,全砸锅!”

我却挺高兴,一句一句地跟他逗哏。刹那间,我忽然觉得又重新得到了自我,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木偶,尽着牵线人任意耍把。我也要耍把他们一回。我当然不能把得皮疹的事儿告诉他们,这是我和袁恢的共同秘密,我只是含含糊糊地瞎编一些话把他们支吾过去。

在那两天内,他们一大伙人,天天都聚集在我家里商量,商量如果过几天我还是有影子,他们将怎么办?将怎样与美国人交涉?对新闻报刊如何交待?等等。

我呢,稳稳地睡着觉,看武侠小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临走的三天前,我的皮疹好了,影子也消失了。

那些人都欣喜若狂,他们跑来跟我握手:

“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

“祝贺你又成了‘无影人’。”

“成了‘无影人’为什么值得祝贺?”

“伟大呀!世界第一个……”

我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讥讽。虽然,他们的语调都是真诚的,看不到一点讥讽的意思。那么,到底是谁在讥讽谁呢?

三天里,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关怀,好像我真成了国家级保护对象似的。许多人一趟又一趟跑来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家里人拿出最好的食品做出来给我吃,还小心翼翼地不断问我身体有何不适?所有的人,都注意地望着我的身后。

临上飞机的那天,出版社派了两辆车来接我们。我虽然年轻力壮,精神饱满,却要由马利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搀扶着我下楼,我觉得太滑稽了,想把他们甩开,他们却无论如何不肯。走到小汽车前,张总编辑又笑容可掬地为我拉开车门。坐在小汽车上,我的心又怦怦跳开了。我忽然想起,一会儿,可千万千万别在上飞机前又突然得了皮疹……

在飞机场的休息室里,许多记者都跑来采访,还有一些颇有身份的各界人士也前来送行,我和他们应酬着,心中却惦记着这件事,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脑门渗出了一些零星的汗珠,我的后背也有些痒痒了。我的心情也更恐惧,竟当着许多人的面搔起了后背。

像受了一场酷刑一样,我又挨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们上了飞机,感到了微微的颠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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