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芋族?”
却商思考了一会儿,才欠身答:“蚕食之,分割之,毁灭之。”
“如何蚕食?”离珏反问。
却商眯起眼睛看向我;“不知宿鸢大人有何主意?”
我抬起头,从刚才起,却商的眼神就不时地瞟向我。从他圆滑的眼神来看,似乎他心底已藏有答案,却想要试探我一番。
心思无痕划过,我淡淡地笑了起来:“不妨你我在手心各写下自己的答案,看看我们的意见是否吻合,岂不更好?”
我的视线转向末夜,他看着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轻轻点头。
我和花玥换了个眼神,他也已经想到了,于是我聚了微弱的灵力,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如何?”我抬头看向末夜那边。
却商已经抬起了头:“我数一二三,大家同时打开手掌。一——,二——,三——”
我张开手掌。
对方的手掌之中,只写了两个字,和我写的一模一样——
“攻心”。
我说:“占卜我略懂皮毛,但是对各地的天灾人祸并不熟。”
“无妨,我会画一张分布图抄与各人。”却商后一句话则转向末夜与花玥,“两位大人,蚕食区域的涉猎很广,臣建议每块区域都应由两族中的将军或者心腹负责指挥与照应,尽量避开‘芋墨四灵’,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花玥点点头:“那么我与末夜负责联系各族散落的军队,逐渐向芋墨靠近。”
“好。”末夜举起手中的酒杯,“半年之后,在芋墨汇合。”
花玥温润地笑笑,和末夜一碰杯,一干而尽。
当下分了任务。
作为花玥的心腹,我自然而然负责一片区域,但是因为腿脚不便,只能走最近的区域。
去到芋墨最近的两条路,一条是经由芋、瑰两族边界的恒水进入芋族,另一条是经由洺、芋两族边界的岱山进入。
花玥希望我走水路,以方便照应。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山路。一来是洺族的却商将与瑰族一起,由瑰族而行,相对的,瑰族也必须出一个人经由洺族而行;二来是山路虽险却易保身,况且末夜派了琉石与我同行,更是无碍。
水面吹起一丝风,波浪层层拍打“海岸”。
时间不早了。
花玥站起身,向碧落亭外走去,我推着轮椅,默默跟在他身后。
船只还未到位,岸边只有我们三人,花玥背着手静静地站在水边,白色的衣袂迎着风不住翻飞。
“宿鸢。”他转过头,风更大了,吹起他浅红的发丝拢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眼神,“一路小心,一到芋墨我就派人来接你回我身边。”
我点点头:“我会的。大人也保重。”
“恩。”花玥拂了拂发丝,踏上小船,看着我,眼中漾过一丝离愁。
花玥的船一离开,末夜和琉石就从亭中走了出来。
末夜一脸笑吟吟地走到我身边,低斜着眼睛看我:“原来将你丢进仙月坊的是茈绛,洛,看来我们又有共同的敌人了呢。”
洛……
我的心莫明地颤悸了一下,恍然转过头。
久别重逢,我们的身份都已改变,再不是困在坊间伸手无力的小倌,他却依然用同一种口吻同一种调侃说着话,我的思绪,忽然之间像是被拉回到仙月坊的日子……
“我原本还想去仙月坊救你出来呢,没想到你却是花玥身边的大红人。”末夜妩媚地笑了一下,他细长的手指抬起我的脸庞,眸中有隐隐的蓝光,“我看得出,花玥很喜欢你。小洛啊小洛,你真是个难得的空心美人,害我又多了一个情敌呢。”
“末夜大人……”我静静地别过脸,他的话像是带着浅浅淡淡的醋味。
末夜突然弯下身子,在我的耳垂边低吟:“不要叫我末夜,我特别准许你叫我‘镜’。”
“末夜大人,船来了。”身后琉石突然插了一句。
末夜“哦”了一声,直起腰,瞪了一眼小石,然后款款走上扁舟。
“我们走吧。”他说,眼神望着风起的水面,却慢慢凝固起来了。
(第二部分 似水阁 完)
26 征途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部分开始,战争和开虐的部分……不过虐戏还要等一等。
-------谢谢诗涵指错。抱个~~这段戏的进程加快了,冰蓝怕一慢,所有看文文的都没有耐性了哎……
在洺河边下了船,所有的人便分道扬镳。
末夜低声吩咐了琉石几句,眨眨眼睛嘱弄地朝我看了一眼,跨上马一路向北而去。
留下我和琉石两人,独自上路。
寒山绿水,碧波如镜清淙;远日红叶,飞鸟几处啼鸣。
天已经暗了。
“再不走天要黑了。”琉石面无表情地说,暗运灵力,抵在我轮椅之后,顷刻间我感觉轮椅像飞起来一般向前急驰,琉石在我身边跟着,只有周围的景色迅速倒退。
天黑前我们平安地到达一个叫做“歧周”的地方。
“再往前就是洺河的决堤口,今晚就住镇上。”琉石冰着脸道,憋了一下,又问,“你有意见吗?”
“就按你说的吧。”我淡淡地笑道。
一路上这个人就板着一张脸,从头到底闷不坑声说不到两句话,居然和在仙月坊时一模一样,闷得像块硬石头。
呵呵,他不说话,我也乐得耳根清净。
转身向四周望了望,从刚刚进到这个镇上开始,我就发现有大批的难民从前方向这里涌过来,街边睡满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
不觉叹了口气。
洗过澡,换了亵衣,我刚刚在床上圈坐下来,琉石便敲了门进来。
“这是明天的衣服。”琉石手里拿着叠好的藕色水衫,还有一件淡色的大獒,“末夜大人说你身子弱,要你多披件衣服。”琉石板着脸说。很明显这些衣服都是他刚去买的。
“谢谢。”我心一暖,微微笑,“琉石大人也早点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办。”
琉石点点头,转身出了客房。
神经绷紧了一天,到现在终于松弛下来。
我吁了口气,拨了拨落在眼前的发丝,扯过薄衾盖在腿上,靠在床头安静地坐着。
一连串让人意外的现实,心竟然凌乱得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思考。
末夜就是镜,小石就是末夜身边的贴身侍卫琉石,却商就是末夜身边的军师……
我闭上眼,往事一件件穿梭而过。
是了,这些其实很早都已经有迹可寻了,现在回想起来,很多迷题一下子豁然开朗。为什么我当时会分析不出镜的接客对象,为什么盘拓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新的富贾,为什么小石会用禁术,为什么镜的身上会有一种高傲的气质,为什么他能逃地如此简单……
仙月坊,从来只是他隐藏身份的一个庇护地吧,他的客源都是他的亲信,留客过夜都是在详谈局势,去到却商的宅邸开晚宴,看起来作主的是却商,实质却是镜。
等一下……那么我在却商府邸遭遇的那场无名之火……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原先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宅子里会遭人灭口,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
当时的我,看透镜倌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和镜的关系也很密,有人怕我知道得太多所以出手杀我……若不是镜拼着命冲进来救我,大概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镜……
我的心轻微地颤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
窗大开着,底下传来一些些骚动的声响。
我不禁睁开眼,转过视线淡淡地从楼上望下去。
无月的夜,一袭藏蓝色打扮的高挑少年,正沿着街道而行,他的怀里包着一大袋白馒头,走几步就弯下腰,逐个逐个地分给那些街边挨饿的难民,然后又无声地走开,街边的灯火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张俊白而古板的脸……
那是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