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磐执意要褚灵颐教他如何做状元糕,没奈何,教了他。于是接下来几日都能在街头巷尾看见贺磐跟个黑铁塔似的立着,若不是吆喝卖糕,人家还以为哪家打手。
眼看着就到了九月初七,镖局得出发了。
褚灵颐身子稍好,头天晚上就把酒菜备齐,想着第二天给贺磐饯行。
贺磐收拾好行囊,不欲打扰褚灵颐,谁知人已经端着酒壶站在廊下等他了。
“你怎么不多睡会?出来做甚,外头有凉气。”
“出远门要祭阻,保佑你一路平安,先把酒喝了。”
贺磐接过温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黄酒穿喉而过,正好驱散清早的寒气。
早饭做了拳头大的羊肉馒头,内馅充足,褚灵颐捧着吃了一个就有些饱了,于是起身去拿干粮。
贺磐正吸溜吸溜的喝粟米粥,看见灵颐把脸大的锅盔饼放上他的行囊,连忙出声推辞:“灵颐,别放了,我带了炒面。”
“炒面顶什么事,又干又噎,吃饼好,我往里面塞了点羊肉碎。”
贺磐于是不说话了,低头在怀里翻找,摸出一串铜钱就要塞给他。褚灵颐自然是不肯要,二人推脱到最后,被灵颐一句“你不肯拿我就要生气了”堵了回去。
离开顺宁镇了,贺磐拢紧风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马踏声伴着黄土烟尘,这场面他在战场上不知见过多少,只是这回不再疲惫惶惶,他似乎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留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走镖是帮胡广祥胡员外送马到梧州灵山。若是其他物件走船更快,可偏是这牲畜,又占地方又臭,路上万一生个病,全都完了,只能拜托李家兄弟组伙走陆路。
彻底走出宜州时,一行人在栖梧山下扎营修整。贺磐正百无聊赖的烤火吃饭,李武突然从暗处冒出来挤到他身边。
“哎,你那饼闻着挺香,给我尝点。”
贺磐撕饼的手一顿,不情不愿的揪下一个小边递给他。
李武嚼了两口,虽然不是现做的,但表皮意外的松软,麦香掺着肉味,一点点的芝麻,更是恰到好处。
“你做的?怪好吃的。”
“褚灵颐。”
“……哦”,李武咂了两下嘴巴,意犹未尽,“没想到他手艺挺好,你还挺有口福的。”
闻言,贺磐有些冷硬的面部线条放松下来,又撕给他小半块。
肃寂的山野里偶尔传来几声马儿的喷嚏,木柴噼里啪啦的烧。
李武突然压低了声音,“过了山就是梧州了,这几日小心些。”
贺磐喝了口水,点一点头,不着声色的扫过面前忙碌的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武的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贺磐垂下眼皮,“梧州境内匪患多发,是得小心,李大哥放心,我自做好我的事。”
李武含混嗯了一声,起身张着大哈欠离开。
李武的提醒并不单纯,除了匪患,人心更得提防。这趟镖押了三十匹马,最差的都在三十两白银往上,千两的买卖,谁不眼红。
临近年关,都想着过个富裕年呢。
贺磐并不觉得区区土匪能碍事,他对这批生意买主更加好奇。
胡员外大名胡广祥,是个富绅,靠祖上的田宅发家,如今在交趾边境上做些玉石买卖,怎么突然做了卖马生意?三十匹马并非小数,为何如此着急要在年关押运?
贺磐不得其解,总觉得这趟镖恐怕不太容易。
次日,一行人打马过了山,走上三十里路,依然在荒山里兜转。
“这地界可邪门了,咋还不见人家?”同队的伙计嘟嘟囔囔。
贺磐侧头看了一眼李武,镖头脸色差劲,正使唤人把镖旗插的更高些。
李家镖局在江湖上有些名号,两兄弟多年经营,上下打点,有些地头蛇看到这旗子卖个面子,也都不太过为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磐低头紧了紧刀鞘,想着回头该让李武给他涨工钱。
嗖的一声!
马群立刻惊慌起来,踢踢踏踏扬起一片灰尘。一根羽箭插在李武马蹄前。
“李掌柜,别来无恙啊——”
“阁下何人!此趟押镖过了官府明路,射箭阻拦,甚是无礼。”
光闻其声不见其人,李武四处观望,安抚好马匹,刀出了鞘。
身边密林里窸窸窣窣,冒出来数十个人头,都以黑布覆面。
贺磐看这架势暗道不好,若是寻常山匪哪里有这样整齐有素的身形,这怕不是劫道。
“马匹留下,人可活”,领头的那个人说道。
李武紧攥着刀把,犹豫不决。贺磐瞥了一眼身后的伙计,大多都是临时找来的,谁都不愿意动刀拼命,这时都在后畏缩不前。
心里转过一道弯,贺磐踢了一脚马肚子,大吼一声,“竖子不识李家名号,大哥,用不着和他们分辨,小弟自上去切磋两下,打服就是了!”
“欸!”李武还来不及阻拦,贺磐就抽刀冲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领头的那个有瞬间慌乱,想不通怎么还会有这么虎的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贺磐的马蹄就踏到跟前了。
李武心说这傻小子,也紧随其后应战。
两方混乱交战许久,贺磐似乎没心眼,一味地往对方人多的地方冲,身上大小伤了不少,尤其胸口那一刀,看得人颇为心惊。
然而寡不敌众,加上其他伙计都龟缩不前,四散逃避,四五个人围着贺磐,还是把他弄下马,挨了好几下拳脚。
眼看着那伙人吹着口哨把三十几匹马全牵走了,贺磐流了不少血,躺在地上目呲欲裂。
李武一阵心疼,有些羞愧,扶起贺磐,连忙唤人收拾伤口。
货没了,少不得要向胡员外请罪,李武一个头两个大。
“贺小弟,你这伤走不了远路,灵山的主持和我有些交情,我送你去庙里修养一阵可好。”
梧州灵山寺香火旺盛,贺磐有所耳闻,他掩下眼底的讥讽,“也好,大哥,我身上痛得很。”
留在梧州,又是香客络绎的庙里,不愁打探不到消息。或许李武是不愿他回顺宁说漏了嘴,又或许是真的愧疚补偿,总之这个安排正中贺磐下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武将贺磐送上山,使了几个银钱拜托沙弥照顾。
第二天,贺磐就下地悠哉悠哉的在庙里逛起来。那伤只是看着可怖,远没有那么重,他是沙场出身,自然知晓分寸。
三千多两银子的买卖,李武居然只叫些面生的伙计押镖,若非真的胆大,贺磐猜他只能是别有所图了。
那些个匪人训练有素,像是大户人家豢养的府兵。马匹是大件,即便要倒卖也要足够的人手和门路才能把货散了,若是养着,光是草料就是一大笔钱。
贺磐略一思索,心里有了计较。
“出去!”
“诶呦诶呦,你这和尚太不讲究!”
贺磐寻声看去,只见一男子被武僧揪着胳膊从门口甩了出去。那人拍拍屁股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贺磐瞄了一眼他的鞋袜,上好的千层底皂靴,寻常人家可穿不起。
“大哥可要帮忙?”,说着就走过去扶住他的肩。
陈飞儿扭头,“唉唉,谢谢老弟,要我说这和尚也真是没眼力见。”
“来这儿上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来找人,我姘头跟人跑了。”
贺磐一愣,奇人,清修之地问这个,怪不得被人家赶出来。
“迂腐!又不是不给他银子,要不是追查到这,我才懒得来呢!”
贺磐干笑两声,“你这腿摔得不轻吧?我正好在庙里养病,房里有些伤药拿给你用。”
陈飞儿向来吃得开,并不推辞。
两人在房里聊了几句,才知道贺磐是个外乡来的镖师,陈飞儿则是做皮毛生意的,颇有家资。
聊到生意家世,陈飞儿恨铁不成钢地一拍大腿,“我这般,不说大富大贵,也算这片混得开的,凭啥瞧不上我,要弃了我走!”
贺磐替他上药,寻思这人和他相好感情还挺深。
陈飞儿越说越激动,“居然跑来梧州,不晓得是瞧上哪个大官要攀附。”
贺磐眉心一跳,状似不经意问道:“梧州,小地方,哪有大官啊?”
“新来的黄宗英,淮南东路巡抚,翰林出身,圣眷正浓呢,来咱这当个跳板。”
“哦?那这位老爷何时来的,我在乡下全然不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七八日前吧,只不过还没接风上任,得挑个好日子嘞。”
“那这老爷落府何处,我没见过世面,想看看有多气派。”
“县城里东头最大的那间就是,好阔气,光铺面听说就有半条街。”
贺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刚来……”
陈飞儿压低声音,“呔,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得了他?当初先行官来时,那叫个剽悍,啧。”
贺磐唔了一声,十分配合地摆出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送走陈飞儿后,贺磐立刻动身往县里黄家府上探了一下。
听说是旧朝异姓王的故居,果真气派。贺磐随便找了家铺子,点了些茶歇,提着壶普洱给同桌的客人倒上。
“诶诶,兄弟客气。”
“不忙,外乡打工的,想问问大哥这附近有没有养马的去处?”
“养马?大的养马场得好远,小点的都是私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欸?黄大人家不就有,在邕江码头边上。”隔壁桌的伙计插了句嘴。
贺磐和他们又随口聊了几句,心说,大约是跑不了了。这个黄宗英……
夜晚,回到灵山庙。贺磐慢吞吞地给自己上药,琢磨着。
这李武必然得了好处,知道个中干系。不过,胡广祥一个富商上赶着拍黄宗英马屁,金银玉器岂不美,为何非要送马匹?
贺磐微微阖眼,回忆白日的见闻。
官场龌龊,无所不有,这并非他一个平头百姓所能掺和的,贺磐也并不愿意深探,只是此事恐怕干系他日后行商,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没错,贺磐知道光靠走镖挣得都是苦命钱,他不愿那般低就。顺宁近边境,每年都要和交趾等周边诸国来往数万斤的食盐、香料,相当可观的财富,不信黄宗汉不动心。
贺磐突然恍然大悟,原来马匹竟是这个用处!三千两银子对黄宗汉简直不值一提,但三十匹马则可驼运货物不止三千金银。
他磨了磨牙,心说这胡广祥真是伶俐人儿,大官上任不久,连马场马匹具已备下,还做得掩人耳目。
这事不会拖延太久。
如他所想,在灵山逗留的第五天,梧州官府便出了告示。劫马案被定性为山匪作祟,警告来往商贩注意行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匪”在城里住着呢。
贺磐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咬得嘎吱响。
陈飞儿自上次被武僧丢出来后,孜孜不倦,日日往庙里来,一来二去的,倒是和贺磐聊的投机。
“贺小哥这勾当可真是要命,不如辞了去,跟着我干,这番身手,定然短不了你的。”
贺磐往胸上缠好绷带,摇头笑着说:“本也不过是一时之计,日后恐怕少不得和陈大哥见面,多多关照。”
“你要行商么?那我自然要帮忙,做什么生计呢?”
“香料木材。不过这还不要紧,我先把我的工钱讨了。”
“你要回顺宁了?那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久居会香院。”
贺磐暗自一笑,这个陈飞儿……那种地方他可不敢踏进去。
马不停蹄回了顺宁,他要先去拜会一下那位胡员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武倒是昧了胡广祥不少银子,回乡当甩手掌柜了。贺磐忙着干活也就不于他分辨太多,反正也因为受伤赚了一笔。
这可把褚灵颐愁坏了,劫马案不敢拿到明面上讲,李武也是含糊其辞,只知道贺磐从梧州回来连夜又去了交趾,竟然连家都不回一下。
不过,好歹是托人带信报平安。
褚灵颐忧虑之余又有几分气愤,气自己不争气,为了一个毛头小子竟搞得心绪不宁;也气贺磐年轻不长性,不知道此地有人为他忧心。
但褚灵颐又怎会知道,贺磐他哪里是不想回家,分明是情之所迫。他急切地想赚钱……赚了钱便有了拿得出手的资本同灵颐剖付真心。
等了几日,再耐不住了,反正糕点的生意慢慢淡了,正好收拾东西去边境,权当游历,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钱。
褚灵颐背着个竹箧,后头挂了幅占卜算命的字,就这么一路兜兜转转地过了境。
边境鱼龙混杂,褚灵颐就在街角支了个小摊子,算卦的价钱没变,每日倒也有几个商贩走卒来照顾生意。比在顺宁镇上挣得多。
打探两三日,可算被褚灵颐找到贺磐的住处。这不,人刚从林子里回来,一头的木屑飞灰,傻不愣登的站在门口怔住了。
“你,你怎么寻来了?”贺磐十分局促地拍着身上的污糟,只觉得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褚灵颐皱着眉走上前替他清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敢来边境。我放心不下,还是过来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磐面色羞愧,他在褚灵颐面前十分收敛脾性,有扮猪吃虎的嫌疑。
“进去吧,可吃饭了吗?我上街给你买。”
“家里有菜吗,我随便烧点就是,哪里要破费。”
贺磐被推着去洗澡,褚灵颐随手抄了个蒜苔木耳,香菇油菜。二人坐下吃饭,一时无言。
之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听得褚灵颐连连皱眉,贺磐连忙找补,“不妨事的,我之前在军营里比这伤重的可多了。如今寻了这个安稳生计,也不会再受伤了。”
褚灵颐暗叹口气,心说是他小瞧了贺磐,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人,哪里会单纯呢。即便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这小子必然是和胡员外有了什么干系,想必那什么案子也非一般。
“你有数便好,既如此,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褚灵颐理了理袖子,淡淡回道。
贺磐哽住,他想人留下,可是这边的住宿这样破,怎好让人吃苦,还是快快回家算了。
“哦。”
褚灵颐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是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挤在一张木板床上,褚灵颐侧身对着发霉的白墙失眠,他一贯的睡不好,跟别说边上多躺了个人。
“你冷不冷?”
“还成”,褚灵颐更往被窝里头埋了,他当然冷了。身后窸窸窣窣动了一会儿,突然温热的躯体就靠了上来,褚灵颐登时僵住。
“我……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贺磐局促的不像样子,见褚灵颐没说话,好不容易大胆一次,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人圈住。
仅仅隔着单衣,褚灵颐弓着腰,背后那一节脊骨突出硌着对方的胸膛,多年的病痛将他折磨得太瘦了。
褚灵颐突然感到没来由的厌恶,这样自厌的情绪自从贺磐出现后变得尤其之多。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单纯的羡慕。
可后来,对方时时的关怀让他非常不适应,这样纯粹的善意究竟是垂怜还是喜欢?无论哪个,对他一个习惯冰冷,习惯孤独的人来说,都是折磨。
“灵颐”,贺磐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我回去后能请你算一卦吗?”
“行啊,你想算什么,我现在就可以。”
“不,等我回去。我想算姻缘……”
褚灵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故作轻松道:“占你何日求婚得宜?还是占你心上人今在何处?”
“都,都占吧”。褚灵颐看不见,贺磐的脸藏在他身后早就红成了火烧云。
次日,褚灵颐就找了个由头走了。贺磐紧忙去赁了马车过来托师傅送他回家,褚灵颐在一边看着,不是滋味。有了心上人,干什么对他这么好?
回到顺宁,天色渐暗,在床上辗转好久也没法入睡,褚灵颐坐起来披上夹袄,眼底涌动的汹涌情绪呼之欲出。
可终归如这沉郁的夜色一般平静。
眼瞅着要过年了,贺磐终于回到顺宁,千斤的香料木材早就水运入了仓,只等年后下江南。
来年春潮带雨,财如旭日腾云起!
贺磐策马飞奔,冷风灌入口堪比割喉烈酒,心口捂着的银券薄薄一张,却烫的他发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灵颐!我回来啦!”
褚灵颐倚在榻上假寐,自入冬后他的精神就不大好,猛地一惊,起身居然有些发晕。
贺磐太兴奋,甚至没注意到灵颐的不适,冲过去急急忙忙地说,“灵颐我挣了钱来。”
褚灵颐抽出手,打趣他,“那往后我可要唤你老爷了?”
贺磐恍若未闻,只是紧紧盯着他的脸,突然羞涩起来,“那之前说的算姻缘,能不能……”
褚灵颐平淡地坐到窗前随手掷出几枚铜板,叮叮当当一阵响。
“财官旺相,吉兆。六冲变六合,若现下求婚不允,终必成。”
褚灵颐说完便一拂袖将那些个铜钱扫了个干净。
贺磐被这大吉之兆冲了个头脑发昏,居然没看出褚灵颐兴致不高,只是连声说好好好,心里头盘算挑个好时机把话坦白了。
怪不得说这情爱之事不可沾呢,士之耽兮,也是不可说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贺磐这几天有些兴奋过头,忙里忙外直到日暮才回家,褚灵颐只当他是忙生意上的事。其实这人正到处托人寻好物件,要做求婚的聘礼呢……
贺磐不知道男人之间该怎样表白合适,但宵同梦,晓同食,也是夫妻样,天下有情人不拘男女,都是一样的。真心相待,总不会错。
他这么想着,又喜滋滋地往镇上跑。
“诶呦,贺小哥又来了”,伙计看到他,吆喝了一声。
“之前相中的那块玉料可到了?”
“到了到了,顶好的籽料,您瞧瞧。”
贺磐从红布里捏起那玉镯,精光内蕴,润如凝脂,“就要这个了!”
内间的陈飞儿闻声吓了一跳,撩起帘子一出来就看见贺磐和伙计叽叽喳喳。
“欸?”,互相看到对方一阵寒暄。
陈飞儿到哪都吃得开,虽是做皮毛织布生意,但和这玉料店的掌柜也是朋友。
得知贺磐这是打算下聘买礼,大喜过望,非要拉着人去酒楼喝一顿,还要给他荐喜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贺磐推脱不过,只好跟他去了。
酒过三巡。
“你相中的哪家姑娘,与我说说,说不准我认识她家父兄,还能替你转圜。”
谈及此,贺磐默了片刻,陈飞儿笑话他扭捏。
“并非姑娘,不知你可认识算命的褚先生。”
陈飞儿一下子没转过弯,“啊——认识,可褚先生似乎并未婚娶,也并无姊妹啊。”
贺磐眨眨眼睛,陈飞儿手一抖,杯里的酒洒了大半,“你你……你是断袖啊!”
小小的兵荒马乱,陈飞儿收拾好坐回凳子。
“实不相瞒,我是真心想与他一道的,陈兄若是介意便算了。”
“诶诶诶,那什么”,陈飞儿想起之前莫名羞愧,“并非介意,只是一时震惊罢了。话说你可记得我此前去梧州寻我那相好?”
贺磐看他一脸复杂,心下了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名唤玉奴,自小养在会香院的,我与他好过一阵,本想把那批生意做了就回来赎他,不知道是谁从中作梗,横刀夺爱。我一路找到梧州也没见人影……”
贺磐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这人突然愤懑起来。
“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我可是听说是他自个要跟人走的,相好大半年,白眼狼一个!”
“呃……陈兄喝酒喝酒,吃菜。”
陈飞儿不理,越说越来气,“果真是养不熟,吃穿用度哪样亏着他了?不过是让他多等一阵,还以为我会跑了不成!要不是那老鸨压着卖身契不放,我早将人掳了。”
贺磐原想将人灌醉了弄回去,没料到陈飞儿喝多了居然更加亢奋,说到后来竟哭起来。
“奸商……哄骗了我的玉奴,他年纪那样小就被迫着接客,从小教的就是虚心假意、迎来送往,哪里懂得这些,我不怪他,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只要他肯回来……”
……居然把自己哄好了,贺磐揪着他的领子,略有些无奈地往车上拖。
马车颠簸,又有个陈飞儿大吼大叫,贺磐有些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