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马上跪到地上,温柔地拉起他颤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
“嘘——别怕,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不要……不要……不要死……我不想的……不是我……”韶哀双眼满是泪水,无神而僵硬地呢喃着。
冉无卿心疼极了。
这个善良的物灵,只懂得责怪自己,冷户权刚刚那一番话早已伤透了他,此刻他偏又一死,只怕韶哀更是难以承受。
把爱人的脸轻轻抬起,尽量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鲜血,额头贴住他冰凉的额头,冉无卿小声地安慰着混乱的爱人。
“来,看着我。冷户权是被自己的心魔所杀,和韶哀无关知道吗?”
人儿摇着头,似乎清醒了些,但却把自己推开了。怕伤到他,冉无卿只好顺着他的动作退后一些,却不清楚这个悲伤的灵魂在想些什么。
“他说的对……无卿,你没死,所以……快走吧……不要带上我了。我会害死你的……”
“别傻了,韶哀。”冉无卿说,看着韶哀,眼里满是深情。
四目相接。
沉默,再沉默。
冉无卿又再次把他拥得紧紧的,叹口气。
“你告诉我,那个预言,说了什么?”
问出这句话,单纯只是心里的直觉。
韶哀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把头埋进他的怀中。
一番细软无奈的话。
冉无卿听后,心下一凛。
万年不得安。多么重的惩罚!只怕比自己千刀万剁还痛苦千倍!
韶哀有多悲观,冉无卿何尝不知道?这灵必定是从不曾想过血咒会有被解的可能,一早就认定会面临如此可怕的惩罚,可这脆弱而悲伤的戏子却仍然选择跟了自己。跟在自己身边的三年间,他都是怎么过的呢?是不是日日怅然若失,时时担惊受怕?
冉无卿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只好抱紧他,心疼地细碎吻在他的额间、发间、唇上。
“是我害了你,竟害得你要受这等苦楚。”韶哀颤着指尖,捧起冉无卿失了两只手指的左手,咬紧下唇,自责无比。
“怎么会?要害,也是我害了你。”
“不是这样的!我是心甘情愿!”韶哀说道,见男人自责,他心里万般难受:“你不要责怪自己……”
冉无卿轻笑,抹抹他精致的鼻头:“我也是。”
韶哀看着他,温润的眸子染着迷雾,像是困惑、又像是了然。
“韶,你听着。”冉无卿叹息一声,把韶哀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上,抱住,像是怕惊扰怀中人安眠一样轻声细语:“刚刚冷户权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你相信我。”
韶哀无声,攒住冉无卿的衣襟,垂下眼。冷户权那番话,确实不无道理,韶哀就是想信冉无卿,也过不了心里那自责的一关。
“钟灵隐者爱你至深,那血咒,既是由他造成,自然也是因为爱你。可见你的那些主人之所以死,并不是你不对,而是他们自己不好。因为他们心怀歹念的看上你,所以才会被血咒所惩罚。你自己好好回想一番,便知我说的对也不对。”冉无卿顿了顿,笑起来:“或者也应该说,他们都没有我那么懂你、爱你,所以只好死了,好让我拥有你。这样,你说是不是我害的你?”
韶哀不说话,把自己缩进冉无卿的怀中,埋得更加深,只想融进男人体内。
此刻,也不需要说话了。
走吧,我的韶筝。
冉无卿拍拍他的背,温柔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古筝韶哀 第七章
“喜我儿~中状元占了魁~首,愿我儿~封妻荫子青史明标在万~古~留~~~”
幽幽的唱曲儿声在名器阁的乐器小楼里回响,柔而缠绵,高亢而委婉。
音落。
啪啪啪啪——
“好!!”
“越央唱得真好听!”琵琶含玉兴奋地拍手,一干乐器们也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越央唱功好好哦……”
二胡越央淡淡地笑了笑,却没其他表示,径直越过众乐器,对一旁听戏的名器阁阁主——灵庭福了福身。
“越央唱功可比五十年前进步了许多,唱得好。”灵庭拍拍手,扇子捂在嘴边,轻笑。
“哪里,阁主笑话了。”越央垂下了眼:“说到这《祭塔》,还没有灵,能唱得比韶哀,更好的。”
韶哀两个字一出口,阁里的乐器们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新来的小鼓好奇地看着越央。
“还有灵唱得比越央更好的?越央不是天下第一的二胡吗?”
“是啊……”越央温柔地摸摸小鼓的头,轻声说:“但那一位,唱得可比我好多了。”
小鼓惊呼:“哇,那岂不是很厉害!”
“是啊,很厉害。”越央柔声道,抬头,看向灵庭。
“阁主……听说,无心神教遭武林盟灭门?”
灵庭点点头:“是。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越央闭起眼,一旁的扬琴伸手扶住他,久久沉默。
“那之后,他们俩怎么样了?”
灵庭打开了扇子,遮住嘴,垂下眼。
“一死,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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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无卿抱着和韶哀在树林间穿梭疾走,身后背着韶哀的本体。
武林盟大队追兵一路追踪着冉无卿的足迹,但冉无卿一路闪躲之余,却和韶哀说说笑笑,开心得很。
他们相识三年,相知相惜,却不曾好好闲聊过哪怕一次。
“原来你还去过大辽?”
“当时那儿叫,契丹。”
“哈哈,你去的地方可比我多了,我自小在这儿长大,最远也只去过东京。”
“东京?是指浚仪吗?”
“还有这样的名字?”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韶哀都一千岁了啊,那我岂不是个小孩儿的年纪?”
“是啊,孩子。”韶哀笑了,缩在男人宽大的怀中,很温暖。
“你笑起来真好看。”冉无卿抱紧他。
“韶哀,离开这里以后,我们隐姓埋名地过些小日子吧!说不定我可以当一个很好的琴师。”冉无卿爽朗地笑了笑:“你说,要去哪儿好?”
“去临安吧。”韶哀柔声说:“听说那儿的桂花开得很美。”
冉无卿愣了愣,咧嘴傻笑起来:“你果然知道。”
桂花酿是冉无卿最爱喝的酒。
“你的琴音里常有桂花香。”韶哀知道冉无卿很多很多事,不仅仅是从泣血口中得知,更多是在琴音中了解。“可是与那位少年有关?”
“一开始是因为他才喝的桂花酿,爱上这酒,却是因为你。”冉无卿抱紧韶哀,轻声回答。
“为何?”韶哀惊讶。
“去年苏州,桂花盛开,我树林间饮酒弹琴。忽见一道朦胧身影,在身侧低吟浅唱,恍然以为是天界神仙,却不想,原来是物灵。”他笑:“为了再见你一眼,我可喝了不少。”
韶哀抬眼看向他,两颊微红:“桂花酿的传说,你可知道?”
“相守三生三世?”
“嗯。”
“你相信这些?”冉无卿脚下不停,宠溺地摸摸韶哀的头。
“我是物灵。”韶哀点点头:“我不是相信,我是知道。”
“如此,那我可得天天拿桂花酿和你泡澡了,哈哈哈。”冉无卿依旧笑得很开心:“只可惜现在没有酒。”
“没关系。以后再酿吧。”韶哀说,垂下眼,看着冉无卿一路走过留下的血痕,凄美地笑:“到时可得酿一壶,能让人寻香而至的桂花酿。”
“嗯。”
“奸人!看你还能逃到哪里?!”追兵的呐喊近在咫尺。
冉无卿脸色苍白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笑意却不减。
已经到了悬崖边。
“韶哀,来世我再给你酿酒好吗?来世,我再去名器阁找你,到时我们去临安,盖一间你最爱的草庐,边上种满桂花,我喝酒,你唱曲儿,待花开之时,再弹那首你我的曲子。”
韶哀拥着他,微微笑着,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