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当了,去追埃俊了?这很有可能。
高远设下了陷阱,以己为饵,诱惑自己来攻,然后将自己包围在这里歼灭,这种可能性最大。
一瞬息之间,阿伦岱便想到了数种可能。
退兵!这是阿伦岱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牛角号上,号声一起,他与他的骑兵便将迅速退出战场,这便是骑兵的优势,想战便战,不想战便走。
但那展在阳光下招展的高字大旗太诱人了。在那大旗之下,高远的身姿分外清析,看到高远,阿伦岱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疤痕累累的脸庞,也许,自己可以抢得那么一丝先机。就算高远设下了陷阱,但现在他也是势如累卵,是自己被包围从而失败,还是歼来了高远再从容远循,都在两可之间。
“一切皆有可能!”阿伦岱两眼发光,霎时之间,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想四面包围,中间开花,我便一口先将你这包子馅吞了下去,然后再突围而出,哪怕是将这几千骑兵折在这里,但只要杀了你高远,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举起了号角,吹出来的号音却不是撤退,而是总攻。听到连绵不绝的总攻号角,花儿营里正围攻高远的骑兵发出声声呐喊,一次次竭力冲击着征东军的阵列,而在丘岭之上,阿伦达机动的一千骑兵也呐喊着冲了下去。
阿伦岱收起号角,拔出了弯刀,紧随着他的部下冲了出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与能,在此一举。
征东军的车城早已被攻破,残破的大车东倒西歪,但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他还能迟滞对方骑兵的速度。所有的士兵此时已经被压缩到了一个范围之内,重装步兵阵列在外,长矛手在他们身后,从重步兵之间的缝隙里长刺矛长长地伸出去,为他们制造出一点点的时间,只需要这一点点的时间,重步兵手中的陌刀就能将骑兵连人带马砍死在当地。弩兵们端起臂张弩,沉默着射击,伤员们在中间,互相支撑着,替弩兵们上弩箭。
这只怒涛之中看似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此刻却如同海中磐石一般,任他狂风暴雨,却自巍然不动。
孟冲听到了那声总攻的号角,在扶风呆了差不多一年的他,早已熟悉了东胡人的号角之声代表的不同意义,听到总攻的号角,不由心急如焚。
“跑起来,跑起来!”他嘶声吼道,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和佩刀,“快一点,再快一点。”
郑晓阳听到了那声号角,比起孟冲,他更是熟悉这号角之音,他一言不发,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撒形脚丫子,一路狂奔,他有马,先前因为大雾没有骑,这个时候,他却也不愿骑了。他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已经有些疲惫的右军士兵们看着都督奔跑的身影,都是精神大振,奔跑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一次次的猛烈冲击着那顽石,便像剥着葱一般,每一次总会剥下那么一小片,但马上,这一点缝隙便会被填补上,
阿伦岱终于绝望了,他已经听到了远处征东军的军号之声。
“撤退,撤退!”他喃喃自语,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抽下腰畔的号角,吹响了撤兵的号声。但就在他撤兵号角响起的那一瞬间,原本坚如磐石的那叶扁舟却轰然爆散开来,分成了三个箭头,逆向反冲了过来,最中间,最凶悍的一股,正是高远本人。
征东军要缠住对手,不让对手从容撤退。
郑晓阳带着他的右军出现在了丘岭之上,下一刻,孟冲的左军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之上,征东军万胜的呼喊声在这一刻,响彻花儿营。
阿伦岱被包围在了花儿营这数里的盆地当中,这里的地形,成了杀死这股铁岭部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四百一十九章:战歌送战友
高远坐在一辆大车的残骸之上,背后靠着的是一台床弩,陌刀早被他丢到了一边,正自大口地喘着粗气,两手长长地摊开,尽可能地让自己舒服一点,他几乎都快要脱力了。
灿烂的阳光温暖地照射在他的身上,也将光洒在修罗般的战场,先前的雾气早已收拢得干干净净,不过此时,却有一层淡淡的血雾升起,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不过正在打扫战场的征东军却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的鼻子早就闻不到这股气息了,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再难味的气味,你闻上这么几个时辰,神经便也麻木了。
高远眨巴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虽然只瞄上两眼,便会双眼发酸,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但他仍然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万丈光芒之中太阳的真模样。
眼睛虽然盯着太阳,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别处。
为什么中路军一路高歌猛进,而自己这里却遭到了如此强烈的殂击呢,而且来得还是索普的心腹大将阿伦岱?如果说索普正在排除异己,大肆杀戮他哥哥的嫡系,那像阿伦岱这样的亲信,不应该呆在和林助他一臂之力吗?
说不通啊说不通。
除非索普他有必胜的信心,可是,他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先前的情报不是说,索克也得到了数个大部族长的支持么?
索普有米兰达的支持,可是米兰达已经翘了辫子,人死如灯灭,他一死,先前定下的事情,不见得便能作准,可是索普为什么如此信心满满,除非。除非米兰达没有死!
高远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米兰达如果没有死,那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他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不会吧,不应当是这样的。周渊他又不是傻瓜,没有确切的情报,他岂会如此冒进?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孙晓脸色沉重地走了过来,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了高远的侧面。
“我军伤亡统计出来了么?”高远问道。
“将军,中军被打残了。”孙晓低声道:“死了五百八十三人,重伤三百七十二人。几乎所有人都受了轻伤,现在还能投入战斗的不到八百人。将军,这一战,亏大发了。”
高远嘿了一声,“亏大发了?孙晓,咱们以前打惯了顺风顺水的仗,碰到的硬茬子极少,以前打过的东胡军,都是小部落的杂碎。以后的仗会越来越难打的,这还只是铁岭碰,还有更强悍的宫卫军呢,那才是东胡人的精华。这一战。咱们以千余人的代价,击溃击杀了五千东胡铁骑,而且没有依靠坚固的城墙,这是一场大胜。中军残了便残了吧。以后我会为你补去的,那些受伤而没有死的战士,今后将为你构建起一个更为强大的中军。”
“只是有些伤心。将军。这一战,中军的基层军官伤亡超过九成。都是一些老面孔呢!”孙晓的声音有些哽咽。扶风军的基层军官,从来都是伤亡最高的,但只要活下来,就会一个个脱颖而出,像现在镇守保康的王义,在营口的唐明,都是从最底层的哨长一步步用敌人的人头和自己的鲜血垒起来的。
看着不远处,征东军正将战死弟兄的遗体一具一具地摆放整齐,高远的眼睛再一次地酸涩起来,虽然这场景已经无数次地在他的征战生涯之中出现,但是,他仍然无法让自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