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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垚沉默了一下,“有些事情,现在我没法跟姐说清。反正我出来了,自然有我的目标。姐,你弟弟我长大了,不是当初让你护在身后的小阿垚了,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好吗?”
“譬如控尸?杀人 ?'…99down'”湛蓝筝小声质问,
湛垚说:“控尸是真的,可是我没杀人啊。”
“你认识廖清奇和廖清丽吗?三亭湖呢?清水一醉呢?” 湛蓝筝注视着湛垚的眼睛,对方坦然。
“姐。那事儿我知道,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
“我最好的朋友。”湛垚直率道。
“是谁?玄黄界的哪一位?”
“都说了是我最好的朋友……”湛垚拖长声道,“所以我不能出卖朋友。”
“湛垚!”湛蓝筝将法杖亮给他看,“你离家出走,四处闯荡都无妨。但是湛家祖训和玄黄界的戒律可别忘了。最起码的,滥杀无辜,放在哪儿都是被人痛恨的重罪。你可以继续走你的,但是如果走偏了,别怪我不客气。”
湛垚认真地望着湛蓝筝,法杖的绿光染透了他整张脸,犹如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还在沉默中挣扎。
“姐。”他低头拨弄着一枚小石子,又一脚给踢到水里去,惹得河水悠悠,群星点点,他目光散乱,大概是望着河的那边,近一点,是乌黑的河岸;远一些,是憔悴的老杨树和‘裙摆’的旧围墙;近一点,是一排被封闭的河流排水口,只有一只被打开着;远一些,是无际深沉的天……
终于,湛垚缓缓地说:“姐姐,其实我们一样的,你也受不了咱们的苍溪湛家。说起来,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一起击毁它,让它再不能害人!”
“但是很可惜,你姐姐我是掌门。我爱不爱当是一回事,但是擀面杖目前在我手里头,我不许任何人觊觎我的东西。”湛蓝筝微笑着说,“乖,说吧,你现在到底干什么呢?为什么控制廖清奇的尸体?廖清奇做的那些事儿,和你有多大干连?”
“我只是让她变成高级行尸而已。”湛垚轻巧地蹿上了河边的一块石头,慢慢蹲下,看那月亮在河里起伏,“其余的,我不管。”
“你那个朋友到底是谁?他想做什么?还有这回,你跑到‘裙摆’干什么来了?‘裙摆’的凶事,你知道多少?”湛蓝筝低声问道。
湛垚低头似乎在思考,抬头却一脸的嬉笑,“姐啊,老弟我可是听说——你家里,已经住了两个男的啦?”
湛蓝筝一怔,“你别胡说!”
“大伯知道吧?一定气得肝疼呢。”湛垚嘻嘻哈哈道,“之所以不管,一定是因为新来的那个,和被你收入后宫的那位一样,都是无涯送来的吧?”
“你不干正经事儿就会打听这些没用的!”湛蓝筝恼地直打湛垚的脑袋,“下来!正经点!我没跟你开玩笑!”
“姐啊,姐啊,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堂弟!就一个,死了就没了啊。你损失大了。”湛垚护着脑袋叫唤道,“姐你要插手‘裙摆’的事儿吧?其实我建议你现在还是赶快回去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湛蓝筝刚要揪他耳朵,在稍远处负责望风的凤晓白已道:“孙桥来了!”
他对湛蓝筝说:“孙桥进到‘裙摆’了。”
程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片黑暗中,跑到了后院的。
此刻她坐在门前,乌云都散了,清辉满园。
偏头,她能看到墙角下,就在那老杨树的枝条下,正立着一个男子,看不清面孔,似乎所有的光,经过了他的脸,就都没入了黑洞。
还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袍,披头散发的女子,正从铜缸子旁,轻轻地飘过来。一样看不清面容,满头的发,都盖在了脸上,只是比起一般的女子,她显得要格外结实,健壮——所以,她才能提起一把粗壮的长柄斧头吧。
亮白的光,随着她的轻飘,在斧刃上流转。
“你是谁?”程澄连连喊道,她向墙下的男子喊,向提着斧头的女子喊,但是得不到回应。
那女子俯□子,慢吞吞地翻检着被凤晓白点穴的那一叠人——其中有一个是男人,她就丢到了一边,仿佛丢只麻袋。
她拉起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成熟的女服务生。
软在一旁的程澄,感觉这女鬼,头发后的眸子,此时是从上往下扫视着,最后凝到了这个女服务生的下肢上——她穿着黑色长裤,这是一个小领班。
女子丢开了她,又像是丢一只麻袋,小领班滚到了程澄身上。程澄被撞开,爬起来,她摇了摇小领班,见她紧闭双目,一点反应都没有。
兹拉——
是斧刃在划拉着地砖。
那女子直起了腰,腋下夹着穿了一条粉色裙子,还系着白色小围裙的女服务生,然后飘飘着向棚子飞去。
程澄记得格外清楚,那时候
,忽然起了很大的风,雨腥味弥漫在院子里,还有一股子甜甜的气息扩散着。
女服务生的裙摆飞扬。
似男似女的笑声响了一下,程澄惊恐地看着四周。
是谁在笑?
那没入黑暗的男子?还是那提着斧头的女子?
女子放下了服务生,拉起她的裙子,两根大 腿,让朗润的月光浸透。
几乎和迅速逼近的斧刃雪光,融为一体。
咔——
闷闷地一声。斧头砍入了女服务生的左大腿,深深地。
程澄明白了。
“救命啊——!”她跳起来,“住手!”
一道银白色的,半透明的墙,忽然立在了她和砍腿女子之间。
程澄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被弹了回去,重重摔在砖头地上,只觉得骨头都要散了般,她不顾一切地痛苦叫唤起来,夹着数分恐惧和求助之心,竭尽全力地喊出去,只希望有人能听到。
程澄边喊着边爬起来,两条血淋淋的大腿,已横在了水缸子边缘,鲜血滴答成串。
“杀人了,杀人了……”程澄吓傻了,手指头扒拉着砖缝,两腿使不上一分力气。只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将粉色的裙摆放下,让血腥浸透,又将女服务生的双手合拢,置放于胸前。然后低头,似乎默哀了一会儿,却又提起斧头,飘了过来。
这回,飘向了昏迷的沈珺——她穿了孔雀蓝的长裙。
程澄奔过去趴在沈珺身上,“你不能杀人!不能!”
女子将沈珺拽了出来,程澄滑落到地上,听见那斧头兹拉拉作响,在地砖上划了一道红色的缝,又划入院子里的泥土上,一道弯曲的,鲜红的缝隙,从门口,向棚子那里延伸。
程澄冲过去,将自己的身子当作石头,砸到了沈珺身上。她这一砸很是用力,自己都嗷嗷起来,刚刚逃跑的时候,胡乱抓到手里的那只黄色小袋子,掉落到沈珺的领口上,女子的手正好伸过来——
兹——
淡绿的光闪了一下,只是刹那,女子已缩回了手,退后一步,斧头扎进了土壤里,鲜血滴落依然。
程澄不明所以,她只是抱着脑袋,压着沈珺,生怕她被那女子捉了去,也生怕自己会被那女子带走。
兹拉兹拉——
斧头划着地砖的声音再度响起,程澄惊恐地抬起头,她看到最后的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服务生,已被夹在了女子的腋下,一路飘向棚子。
风起,程澄看到粉色的裙摆飞扬,看到对面黑暗中,男人的眼,发亮。
“你是谁?快来阻止啊?你和她难道是一伙儿的?”程澄站起来,颤着嗓子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银白色如灵蛇的光芒,似乎是自男子手心弹起,然后那道半透明的墙,又隔开了程澄和提着斧头的女子。程澄恐惧地扒着这道“墙壁”,那斧头好像伐木,很有耐心和节奏的,一下一下,砍到腿骨中,鲜血如喷泉涌出,发乌的斧刃,依然不紧不慢地,扯开皮肤,撕裂肌肉,嵌在了结实的骨骼中,不要紧,女子很有力气,她能一把将斧头再举起来,举过头顶,然后对准了,毫无预兆地,再度砍下。
喀嚓!喀嚓!嘶——
眼前一片血红,程澄捂着眼睛不敢再看,身子无力地向前倒着,倒在半透明的墙上,而后前方一空,她扑跌在泥地上,各种腥味裹住了她,冰凉的手摸到了她的皮肤,她闻到了浓浓的水腥,腐朽的木头味……
脑袋一晕,程澄发现自己离泥土地越来越远了,身子浮起来,毫无控制。她大叫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被提了起来,向左侧头,看到的是黑暗处,男子发亮的双眸,似乎有一个银光闪闪的圆环,漂浮在他胸前。
向右侧头,看到的是一只青白而结实的手,握牢了斧柄,涂抹了鲜红的斧刃,被拖拉过土地,翻开的渣子,石子和野草上,都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