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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呢。他去哪儿了？”沈衍一边问着，正要把豆浆递给上铺的李健康，忽然发现李健康的神色有些古怪。沈衍皱眉又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李健康支吾着接了豆浆。
何书瑞笑吟吟地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约会去了？”
“他有女朋友？”沈衍想起上次问正血时后者并未回答，见阿睡似乎知道些什么，便好奇起来。
“女朋友啊——”何书瑞拖长调子，故意吊沈衍的胃口，“昨天晚上，我倒是看见他和一个妹子在一起。是不是女朋友就不知道了。”
“啊？真的？”沈衍一愣，急忙问道，“长什么样？”
“没看清，不过声音好听，估计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哦……”声音好听，难道是芝麒社长？上次看他们俩好像很熟的样子，说不定真是男女朋友？
何书瑞见他咬着吸管沉默不语，不由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心里竟有一丝沉重。
何书瑞抬眼望向上铺背过身看小说的李健康，嘴角一勾，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人倒看上去闷闷不乐的，难道我说和女朋友去开房他都受不了？这个道德君子，要是知道自己昨天是跟个陌生男人ONS，不知道会惊骇成什么样。
吃过了早饭，沈衍收拾了东西正要去图书馆，阿睡却把他拦住，诧异道：“不是说九点去南屠纪念馆么？你去哪儿？”（注19）
沈衍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去南屠的事儿。
这是近现代史课的社会实践
作业，要求至少去两个历史名胜或者博物馆参观，然后拍个照片交给老师，结课之前完成。寝室里商量着今天就去，上午南屠，下午市立博物馆。一次性把这事儿解决了，省的拖到期末浪费复习时间。
“差点忘了。”沈衍吐吐舌头，把书包放了下来，一边掏着手机，“正血怎么还没回来？”
正要打电话，忽然发现有条新信息。点开一看，是正血发来的。
“我在纪念馆等你。”
是“你”而不是“你们”。这个人称有点扎眼。
沈衍皱了皱眉，不明白正血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反正只要交个照片就行，四人在纪念馆门口拍个集体照不就搞定了么，还真要去参观？
“他让我们先去。”沈衍困惑地转述道。
李健康从床上下来，惊讶道：“他不跟我们一起去啊？”
“说是在纪念馆等我们。”沈衍越想越奇怪。难道正血大清早就一个人去纪念馆了？
“他已经到了？”何书瑞也是一阵错愕，随即说，“那我们也走吧。”
三人心中都有不解，但是很快就把这茬抛到了脑后。毕竟正血为人处世本就古怪，大家认识才半个多月，彼此不理解也是正常的。舍友嘛，平时一同出入是搭个伴而已，正血想要独来独往，那也没人能说不。
从S大坐车出去要一个钟头，到了市里坐上地铁二十分钟就能到纪念馆。估计在纪念馆里呆上一个小时，出来正好吃午饭。三人一路说笑，到了纪念馆门口就傻眼了。
今天是星期六，无数旅行团都来参观这个不要钱的纪念馆，门口的长龙排到了街角还拐弯。
“怎么办？”沈衍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看当空烈日，“这么多人，至少要等半个小时。”
“先问问正血在哪儿吧。”何书瑞掏出白色GALAXY…S3（注20），拨了号码，听了一会儿就皱起眉。
“没人接？”
“打不通。”何书瑞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望向门口道，“难道里面没信号？”
站在队伍末尾，也看不到纪念馆是个什么样子。沈衍叹了口气：“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想了想，低头给正血发了个短信。
“我们到门口了，在排队。大概半小时才能进来。你在哪儿？”
看着信息发送成功，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回音。沈衍不由有些不安。
“我去找找看，说不定他在前面排队呢！”李健康说着就朝队伍前方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何书瑞扯扯额前遮阳帽，以指腹轻轻拭去鼻尖薄汗。这个小动作，要是沈衍来做那就是女气，要是李健康来做就是别扭。放在何书瑞身上，却自有一种
优雅细腻的贵气。
沈衍排在队伍里，一点一点跟着队伍挪动着。门卫每隔一段时间就放些人进去，队伍挪得倒也不算慢。过了一会儿，阿睡跟李健康回来了，摇头说没找到。
“不会出事了吧？”李健康担忧道。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
“想多了，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何书瑞笑道。
沈衍望着身边高大的遇难者雕像，有些不安起来。
队伍前进得比预料的快。过了十来分钟，三人就来到了正门口，已经能望见里面巨大的纪念碑了。此时沈衍手机一震，一看居然是正血发来的短信。
“你先进来，我找得到你。”
这条短信让沈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正血一直说的是“你”，好像完全不在乎其他两人。电话打不通，短信又隔了这么久才回。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说起来，他八点前就出门了吧？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沈衍赶紧又是一条短信发过去：你到底在哪儿？
短信发出去了，却依旧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何书瑞注意到沈衍的异样脸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正血的短信？”
“妈的他说他在里面，会来找我们。”沈衍莫名地一股窝火，愤愤地揣上手机，“装神弄鬼的，不管他了我们进去。”
没过多久三人就顺利进了正门。纪念馆由好几个广场与场馆建成，就建在当年的屠杀之地。一走进来，沈衍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阴沉之气。手上无心铃倒是没响，他安慰自己道这里人这么多不可能见鬼吧。
进了园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纪念碑，上面写了遇难人数、时间。三人立在石碑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照。
再往前走，就是几个小场馆。三人刚走进去就觉得迎头一黑，原来馆内照明极暗，身边就是当年挖出来的万人坑，微弱的灯光打在露出一半的森森白骨上，无声地控诉着日军的暴行。
场馆里外温差很大，沈衍只觉得凉飕飕的。一路驻足，看着解说牌上的言语，三人都沉默了。
平日里再怎么没心没肺，看到这寂静森然的万骨堆，心境都会变得肃穆起来。灯光太暗，要时时注意脚下台阶。沈衍看得眼花，只觉得自己快要摔下万人坑去。还好手边就是护栏，扶着点就是。
很快，这个馆就走完了。回到了太阳下面，沈衍有种焕然新生的感觉。
何书瑞又给正血打了个电话，还是没通。俊逸的双眉微微蹙起。
“继续走吧。”沈衍有些疲惫。
“你脸色不太好。”何书瑞一把拉住他手，沈衍只觉得他拉人的姿势极为奇怪，是反手将两指扣在他手腕上的，好像把脉一样。却因心里烦
躁而懒得去想，摇头说了没事就朝前走了。
何书瑞眉间担忧之色渐深，李健康却早已沉不住气，急急追了上去。对着沈衍一通嘘寒问暖，都被敷衍过去。
不对劲啊。
何书瑞回头望了一眼庄严的万人坑纪念馆，无声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场馆是遗物馆。这里的灯光要明亮一些，却还是影影绰绰的，压抑气氛挥之不去。受害者遗物静静躺在透明展柜里，诉说着一个又一个悲惨的故事。沈衍本以为在这地方或许会见到一两个鬼魂，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馆内参观者并不多，大家都很安静沉默，只有脚步声缓缓来去。
沈衍感到莫名的焦躁。不仅是因为正血的怪异行为，更是因为这个纪念馆的……凄楚与绝望。
他根本没法集中精力去看什么遗物，只是有种想要恸哭的悲伤。
无心铃根本没响过，应该不是鬼魂或者妖物。到底为什么他也不清楚，却也没有逃离这里的欲望。只能祈祷着自己别当众哭出来，那样就太做作了。
“我去水循环。”他勉强地对另外两人笑了笑，不等答话就转身跑向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