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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众人扯着喉咙打雷似的喊道。
“那好,我现在正式宣布,此次‘铁窗之春’音乐晚会的组织者、舞台监督、艺术总监、剧务、报幕员是本人韦少山。”
大家善意地起哄,吹口哨、鼓掌、敲碗敲酒瓶子闹成一片。
刘武汉笑着说:“伙计们,韦麻子今天真的又摆起了省林业兵团司令的架势,搞得跟真的一样。”
韦少山大言不惭道:“想当年我老韦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铁戈马上打趣道:“各位各位,你们哪一个见过麻凤凰?我看你最多就是个麻公鸡。”
众人一闻此言,顿时都笑岔了气。
“狗日的铁戈嘴巴缺德。”大脑壳笑骂道:“当年韦麻子腰上缠着金灿灿的子弹带,挎一把大号左轮枪还蛮像那回事,你们莫把三十斤的鳊鱼——窄看了。”
成飞又叫道:“麻子,这些头衔都是你一个人的,我们搞么事?”
韦少山继续他的指挥角色:“莫着急,听我安排。明礼要准备小提琴和扬琴独奏兼伴奏,大脑壳的吉他、唢呐和中阮要准备好,沈明高二胡独奏兼伴奏,曹矮子当沙锤手,铁戈独唱。其余的大家看着上,想搞么事都可以,现在各人自报节目由我统一安排。”
铁戈则建议道:“麻子,乐队的力量太单薄了,郝汉也是拉小提琴的,怎么不叫他?还可以把六队的笛王找来。要搞就搞得像样点,别搞得不腥不臭的不过瘾。”
曹矮子有些担心地说:“六队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哇?要是别人晓得了会说六队串队。”
在监狱里不是一个队的人不准到别的队去玩,否则就是串队。
大脑壳一拍大腿果断地说道:“什么串不串队?这里是九队的车间,又不是我们五队的监号,怕什么?再说我们还是一个大队的,出了问题我负责。刘武汉去把郝汉和胡新义都叫来,胡新义唱歌还可以。余友新到六队去把笛王找来,他们中队还有几个玩乐器的,都一起叫来热闹一下。”
这个笛王原来是武汉市一个剧团的专业演奏员,凡属于木管乐器都很在行,尤以笛子、笙和排箫吹得好,因男女作风问题判了十五年。还有一个部队文工团转业军人手风琴的演奏水平也不错,另外一个拉京胡的原来是一个县京剧团的琴师,所有的革命京剧样板戏全都会拉,过去一些老楚剧也会拉,有这三个人的加盟使乐队的阵容强大了许多。
监狱里面各种人才和歪才确实不少,不算女犯,光是男犯队里玩乐器玩得好的就有五十多人。头块牌要算明礼,他是正宗科班出身的,笛王次之。还有一些地县文艺团体的演员,甚至还有三线文工团的。弦乐、木管乐、键盘乐和铜管乐都有人玩。平时监狱里组织犯人搞一些文艺活动来庆国庆、迎元旦,大家经常合作,彼此都很熟悉,配合是不成问题的。众人对于演什么节目经过推荐和自荐后报给韦少山。韦少山煞有介事地请朱峰写在一张纸上,因为朱峰的字写得最漂亮。
韦少山忙他的去了,这边大脑壳指挥众人腾场子。大家把所有的凳子排成两排,腾出一个表演场地,六队的笛王等特邀嘉宾也到了。
笛王笑道:“伙计们好热闹啊,还是你们反革命会玩,就我们六队那些小强盗哪有这种雅兴?成天不是打架就是闹事。”
铁戈也笑道:“笛王,真不是我吹牛,我们反革命队的人都是有思想有信仰的人,你们队那些小强盗怎么能跟我们这些政治犯比!来来来,烤烤火暖和一下。”
一番忙碌之后第一个节目器乐合奏的演员们就在场子中间各就各位,韦少山随即粉墨登场,用弯管子(武汉话:不标准的)武汉普通话煞有介事地大声宣布道:“一九七八年省模范监狱五中队和六中队除夕之夜‘铁窗之春’音乐晚会现在开始。”他以一种十分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各位亲爱的反革命和刑事犯们,今天是一九七七年除夕之夜。金蛇即将遁去,骏马昂首奔来。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六队的几位刑事犯前来参加今晚的演出。在此,我谨代表五中队全体反革命同仁,向六中队所有的刑事犯们致以最亲切的节日问候和最诚挚的谢意。我预祝我们所有的犯人在新的一年里能减刑的减刑,该释放的释放!这是本人真诚的祝愿,至于说能不能兑现那只有天晓得。”
韦少山这番话一出口惹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晚会的氛围立马高涨起来。
人们大笑道:“活宝,真是个活宝!”
“哪有这样的开场白?”
“那你就错了,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只能有这种开场白,够味够味!”
“就是就是,这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有意思的开场白。”
又听见韦少山说:“现在我郑重宣布——演出开始!第一个节目器乐合奏《金蛇狂舞》。”
这七个人的乐队人手虽少,但气势却不小。明礼打扬琴,笛王吹笛子,郝汉拉小提琴,大脑壳弹中阮,沈明高和六队拉京胡的全都拉二胡,再加上一架手风琴掺和进来就有点那个意思了。最绝的要算韦少山,因为打击乐是由监狱专门保管的,他便拖过一张桌子当鼓敲。另外又让汤建国拿了一个破脸盆做大钹,曹矮子则把两个带盖的搪瓷口杯里各放一些油炸花生米权当沙锤(实际上是花生米锤)有节奏地摇起来,刘武汉则拿着两个吃饭的铝钵当镲用。
《金蛇狂舞》这个节目在去年国庆节举办的庆祝粉碎四人帮一周年时演奏过,这还是三个月前的事,大家都没忘。乐队非常卖力地演奏着,再加上韦麻子十分在行的敲着桌子当鼓点,轻重缓急恰到好处,一曲结束博得满堂喝彩。
五队有些人闻声也过来观看演出,牛瞎子如同门神般坐在门口,凡属于“好人”之类的统统放进来,庆父、包打听之流全都被他横眉立眼地赶跑了,这些家伙就怕牛瞎子犯浑。
第二个节目是沈明高的二胡独奏《春江花月夜》。刚才听了闹闹哄哄的《金蛇狂舞》,现在再听一听委婉缠绵的轻音乐,那感受绝对不一样。沈明高半闭着眼睛如醉如痴地演奏着,脑袋高高昂起,那一嘴龅牙齿就显得更龅了。明礼和大脑壳则以扬琴、中阮伴奏。他们是老搭档了,平时没事几个文艺爱好者就在楼梯后自娱自乐,早已是驾轻就熟,把春、江、花、月、夜这五个字演绎得恰到好处,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张若虚这首千古流芳的名作中那悱恻缠绵的意境。
第三个节目自然是铁戈的独唱,他今天演唱的是南斯拉夫的《深深的海洋》,由手风琴、吉它、扬琴、小提琴伴奏。
随着音乐响起,铁戈动情地唱道:
“深深的海洋,
你为何不平静?,
不平静就像我爱人
那一颗动摇的心……“
这时在铁戈脑海里幻化出来的不是蔚蓝色的海洋,而是波光粼粼一碧万顷的白菂河水库。当年他带何田田到水库去游泳,常常在离岸边不远的小岛上歇息。何田田和他对着大山一唱一和,最爱唱的就是这首歌。歌声掠过水面碰到对面的大山,又形成十分优美的回音传回来,余音袅袅经久不息。他俩坐在水中一块平坦的巨石上,腿下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鱼儿来回游窜,阵阵山风划过波平如镜的水面徐徐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年轻的海员,
你真实的告诉我,
可知道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