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戈一看就知道辛建和石庵村出事了,为了弄清情况他看完信马上请了探亲假,连何田田都没有告诉匆匆忙忙地搭厂里拉货的车回红州。上车时他看见王为仁也上了吉普车,车一发动便绝尘而去。对于王为仁的离去铁戈并没有多想,也许这是正常出差。
到了红州,铁戈顾不上回家径直往附小跑去,因为左子海在那里代课。
一见面左子海拉着铁戈进了自己的卧室。
铁戈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子海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郎超雄说十九号晚饭后他到石庵村那里去谈修改《论中国古代经济结构》的事,厂里的工人告诉他石庵村昨天晚上十点多钟被公安局抓走了。郎超雄一听就急了,赶紧到辛建家,正好碰见季建设。季建设说昨天晚上十二点钟他和辛建一起下夜班,辛建刚到家连门都没开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上,辛建大喊:‘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抓我?’季建设看见四个人铐上辛建,塞进路边的吉普车就开走了。”
“公安局凭什么抓人 ?http://87book。com石庵村、辛建不过是参加了批林批孔运动嘛,又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铁戈还在想批林批孔的事。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左子海用食指顶了顶啤酒瓶底似的眼镜说:“郎超雄当天晚上就赶到我这里说了这些情况,我当时惊呆了。郎超雄说七月八号通山县的乔小平到辛建家来了,一住下就不走,而且连街都不上,整天躲在房里。辛建问他怎么有空到红州来?他说通山的龚瑾六月三十号被抓了,他跑出来躲风。”
“龚瑾是谁?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铁戈问。
左子海说:“我没见过,听辛建说龚瑾是通山县反潮流战士的一号召集人。乔小平的爸爸曾经是通山县公安局长,后来又调到法院当院长,是乔小平爸爸的老部下告诉他龚瑾被抓的事,这样乔小平就跑到辛建这里来。郎超雄听辛建说了这些情况,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好,想了一下对辛建说:‘你告诉乔小平,就说你住的地方最近出现了一些不认识的人,可能是公安的便衣,把乔小平吓走。这叫赶乌出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会把我们都带进去。’”
铁戈又问:“七四年我在辛建家里见过乔小平,但辛建是怎么认识乔小平的我不知道?”
左子海说:“辛建和一个叫韦新雨的人原来在梁湖小学读书时是同学,韦新雨也喜欢哲学政治经济学,这么多年他一直和辛建保持着关系,一有时间就跑到红州来找辛建聊天。韦新雨上初中时和乔小平又是同学,所以后来韦新雨就介绍乔小平和辛建认识了。”
铁戈一头雾水刨根问底道:“怎么又冒出一个韦新雨?”
“韦新雨的爸爸是梁湖钢厂的总工程师,辛建的爸爸原来是这个厂的副厂长,他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又都喜欢看书,所以很谈得来。乔小平也爱看书,经常和韦新雨谈天说地,乔小平通过韦新雨又认识了龚瑾。”
说到此铁戈才大概搞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关系:这是因为通山县反潮流战士的一号召集人龚瑾被捕了,乔小平为了避祸跑到辛建家里来了,而辛建和乔小平的认识是经过辛建小学同学韦新雨介绍的,这样就把不认识的人穿成了一大串。
铁戈满脸疑惑:“龚瑾被捕了,乔小平跑个什么?”
“乔小平和龚瑾从小就一起住在通山县委大院里,又一起参加了批林批孔,现在龚瑾被捕了,他不跑还等着抓呀?”
“柳六一和章子野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给他们写了英文信,应该收到了。”
“辛建认不认识龚瑾?”他又问道。
“不认识。”左子海说。
“不认识就好,免得惹麻烦,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概晚了。”左子海忧心忡忡地说。
“为什么?”
“郎超雄说,从石庵村、辛建被抓的事实来看,红州地委也要整我们,这是明摆着的事。“
“我们什么犯法的事也没做,怕他个球?”铁戈又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左子海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郎超雄有什么办法吗?”
“郎超雄也没有什么办法,都是读书人,他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他说我们没有什么问题,地委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想也是,我们热爱毛主席,拥护共产党,量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左子海也是个书生,只能这样回答铁戈。
铁戈轻松一笑:“就是,我倒要看看那些当官的还有什么招。老子根正苗红,又没有犯法,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你爸是检察院的起诉科科长,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爸难道不知道?只要犯了法任何人都要经过检查院起诉,文革前都是这样的,这是常识。”
铁戈恰恰不知道文革期间砸烂公检法以后,只有公安局和法院恢复了工作,检察院一直挂着牌子却无事可干,起诉和逮捕人犯都由公安局一手操办。而且铁戈没有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是太幼稚、太单纯了,不知道政治斗争的厉害。他认为自己充其量只是在批林批孔时写了王为仁几张大字报,又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但他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政治斗阵,不知道政治斗争种种令人发指的整人手段。他以为还像打篮球一样,对方最多不过是搞一些小动作而已,他将为他的这种幼稚和单纯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在七月二十五号早上王为仁上班不久,李麻子一个电话把他叫了过去。
李麻子非常舒服地仰躺在藤椅上,一双又肥又短的腿放在茶几上,旁边一台电风扇正呼呼地吹着,听见王为仁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藤椅说:“坐吧。”
王为仁卑微地弓着腰问道:“李书记,有什么事?”
李麻子麻脸朝天傲慢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接到地区政法委的电话,说咸宁地委给红州地委发了一份公函,那边有一个反革命集团和红州的一些人有联系,已经发现他们之间的一些往来书信,红州的这些人又跟铁戈有联系。地区政法委通知我们派一个人去开会,你马上到地区政法委书记柳国夫那里去,他正等着召集有关单位负责人开会。”
王为仁兴奋地搓着手说:“和铁戈有联系?那太好了!只要他们有一丁点联系那就有铁戈的好戏看了。哈哈,风向变了!铁戈啊铁戈,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苦啊。”
“目前情况不太清楚,你开完会后马上赶回来,越快越好。至于对他采取什么措施,我们以后再定。还有,要注意保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件事,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更不准给我打电话,一切由你回来当面给我汇报!”李麻子嘱咐道。
“李书记,我是搞政工的,这事还懂。”王为仁不知不觉中又露出了他一贯的颐指气使的真面目,这才是他的本色。
王为仁到车队上车时发现铁戈上了一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