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戈做梦也想不到王连长这时会闯进来,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叫到:“糟糕,怕鬼偏遇鬼。”想藏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信口胡诌道:“在看苏联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又出错了,不该提苏联二字。
果然王连长一听到“苏联”二字如同见了鬼一般,刚才脸上那点假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马上换了一副拉得老长的阶级斗争的面孔:“什么什么?苏修的东西你也敢看?胆子越来越大了!三天不开你的批判会,你就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不由分说劈手抢过书来。
铁戈此时倒是镇定下来,心想这么好的书绝不能让狗日的缴去,更不能连累何田田。
他心生一计:“看样子你老人家明天晚上又要开我的批判会?”这话明显带有调侃和鄙夷。
“明天晚上?”王连长恶狠狠的说道:“发现问题不过夜;现在就开你的批判会!”
“王连长,你老人家今天大错特错了。这本书写的是苏联红军在列宁的领导下和白俄反动势力作斗争的故事,书中描写了苏联英雄索黑尔•;于连和德·拉·木尔的英雄事迹。”趁王连长还没来得及看书,此时铁戈只能用以守为攻,先发制人这招险棋化险为夷。他一本正经的胡诌:“毛主席在一九五零年作过一个指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本好书,建议团中央将此书推荐给广大青年一读,教育他们树立无产阶级正确的人生观。’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你也敢对抗?他说能看你敢说不能看?你以为凡是苏联的东西都是修正主义的?《列宁在十月》里面就有芭蕾舞《天鹅湖》的镜头,为什么能在全国重新上映?毛主席不点头谁敢放苏联电影?”
王连长眨巴着小眼睛问:“毛主席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很,最高指示还能有假?不信我们现在就到新来的李书记那里去问一下,看毛主席到底说过这话没有?好啊!你敢对抗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李书记评评理?看看要开谁的批判会!”
铁戈跳下床有意用力抓住王连长的右手,态度极其强硬,其实还是怕他检查书的内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背一个偷看黄色小说的罪名倒还好说,伪造最高指示可不是闹着好玩的。在文革时期就凭这一条罪名任何人都受不了,判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面对铁戈一唬一诈咄咄逼人的攻势,王连长慌了手脚,赶紧把书还给铁戈:“既然毛主席说能看,这样的好书就要认认真真地读几遍,好好领会精神,我们都应该做无产阶级的于……于什么?”
“于连。”
“对对对,做无产阶级的于连。这件事我要向李书记汇报,年轻人嘛,在政治上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
铁戈打断他的话:“汇报就不用了,关键是要以实际行动学习苏联英雄于连,怎样从一个农民的儿子成长为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牢固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这一点最重要。”
王连长走后铁戈抹去头上的冷汗,一屁股跌坐在床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有分教:
读书恰似做强盗,世道如今同此忧。
急智胡诌施巧计,文坛只叹成荒洲。
正是:没提防怕鬼偏遇鬼,瞎胡诌无知才无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38。…第三十七回 山中踏青野趣横生
第三十七回
山中踏青野趣横生
挖笋采薇收获颇丰
话说第二天铁戈和徐怀青、暴林一起到五七农场种菜。
铁戈和暴林在红州就认识,又是同一天到白菂河来的关系不错,所以也邀他一起去种菜。这暴林的脾气和他的姓一样非常暴躁,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暴节子”,意思是他的脾气如同火中竹节一烧就爆。他的性格外向特喜欢开玩笑,有时候也说些像封老大那样能让人雅俗共赏笑话。有一次他不小心踩坏了一个女同事的碳粉盒(铸造用来分型的石墨粉),赶紧赔不是说:“对不起,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不小心踩了你的粉妆楼。”只这一句玩笑话逗得整个砂塘里的人大笑不止。但更多的时候却又粗俗不堪,有时刚吃完饭他突然把饭钵扔到地上骂道:“婊子养的,老子每个月的工资和粮票都被你他妈的吃光了,要不是你每餐装得满满的,我何至于一贫如洗?”
铁戈笑话他:“暴节子,你不怨你自己肚皮大,反倒抱怨你的碗,你他妈有病啊。”
春节刚过,农场里没有多少农活干,铁戈等人被分到地里翻地。
五七农场从本质上讲是厂里为解决干部职工吃菜问题,同时又可以解决一部分家属就业,可这些家属没有一个会犁地,农场也没有耕牛,所以全靠人力翻地。
何田田和几个新来的女青工早早地来了,正在翻地。
铁戈笑着跟她打了一个招呼:“田田,来得真早啊。”
暴林眨巴着眼睛问:“伙计,你怎么认识这样漂亮的‘解枪’?”
铁戈淡淡一笑:“我们是同学。”接着便绘声绘色地把他如何在武斗中带她突围的事讲了一遍,听得暴林一楞一楞的,拄着铁锹站在那儿,把翻地的事都给忘了。
暴林问道:“你参加过六•;二七武斗?”
“我本来并不想参加武斗,那天我到姜军那里去玩,谁知道县总司和知青革司包围了战校,就这样糊里糊涂参加了一次武斗。”
徐怀青笑道:“伙计,精彩,绝对精彩!这是典型的文革式《战火中的青春》,要是拍成电影绝对有看头。”
铁戈制止道:“不要乱说,青工三年不准谈恋爱,影响不好。”
暴林笑道:“铁戈,我看这里面有戏。小时候是青梅竹马,长大了又是英雄救美,这基础早就打好了。青工三年不准谈恋爱,那你的意思是说等你出师了就娶她做老婆?”
暴林最爱开玩笑,而且不论时间、地点、对象,什么都敢说。所以大家又送他绰号“暴乱嚼”。
铁戈一下子扑过去把暴林按在地里:“你个狗日的又在乱嚼!看老子不整死你!”说着在暴林的胳子窝和腰眼处搔他的痒。
暴林大叫道:“哥们饶命!我再也不敢乱嚼了!”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点半。程场长让大伙休息一下,大家都坐在锹把上抽烟晒太阳,那帮家属老娘们则讲起了少儿不宜的荤笑话。
铁戈点了根烟走到何田田那里说:“走吧,到那边草坪上晒太阳。吃得消吗?这可不像打起坡一天就完事,你从来没干过这种农活吧?”
“谁说的?我们在学校支农时挑土运肥,挖地锄草,啥活没干过?就这点活儿小意思。”
“傻妞,这不是一天两天,得干一个月呢。今天是翻地,明天说不定就要挑大粪。悠着点,累坏了身体我心疼。”他又开始调侃。
“去你的!谁要你心疼了?把你的心留着疼你的心上人吧。”何田田假嗔道。
“对呀,我疼的就是我的心上人。换了别人我还真懒得操那份闲心呢。”铁戈半真半假地说,脸上一脸坏笑。
“要死呀,你又来了!”何田田嘴上假意骂着,眼睛却脉脉含情地看着铁戈。
“田田哪,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夹皮沟里时间呆长了看见老母猪我都觉得是双眼皮的美人,这冷不丁的来了一个貌若天仙的‘解枪’,就像古书上说的‘任是无情也动人’哪。”
“铁戈你书没念几天,哪来那么些歪词儿?怎么才当了几天工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