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了吗?没有!我还活着,将要醒来,找到那个生我的人,找到从前的秘密!
她的手用力一抓又松开,啪嗒,清心珠滚落在地。金欢与明乐同时看过来,一双如妖菊绽放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床顶,她们同时扑了过去,帐幕掀开,真的是季烯心——醒来了!
沉睡了三个月的人醒来了。
“少宫主,恭喜了!”红婆笑着侧身,她身后金欢、明乐、司碧佳、节楼楼手捧着象牙梳子,桃木篦,珍珠夹,胭脂水粉,金钗银簪,璎珞玉环并清绿银纱绣百花的仕女裙装,繁复华美的一片。
对镜簪花,真正地描眉点朱,梳理了鬓发,戴上了宝石的耳坠,手上一个细细的羊脂玉戒指,连脚下的鞋都坠满了五彩宝石。
季烯心在镜子前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眼如开满花朵的湖面,妖娆而迷眩,那张脸已经与从前根本不同了,黛眉如画,唇如朱樱,面上有最诱惑的殷红色,就如同传说中的玉人般,肤色柔白毫无瑕疵,仿佛是蜕皮一般将从前那个发色微黄的小丫头给抛进了时空洞。
转过身再看,侧脸就有三分像那季烯洁,腰身纤细腿修长,连身体都长高了些,她如一只破茧的蝴蝶,终于展开了翅膀。
高云意在院子中弹琴,时高时低的声音透着一丝慵懒,仿佛心思根本不在此处。他站起身想要去九曲长廊上走走,花香飘荡在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如在仙境。
往前走,他看见一个人从那湖面的雾气中款款走出,一双眼就将他给震住,这山庄里几时出现了这般女子,面上即便是平淡也能叫人心底掀起波涛,不仅仅是那份契合这山庄神秘阴暗的美,那种呼之欲出的奇妙感知,仿佛只一眼就被她钻进了心底。
十分的熟悉,却根本不认识。
她点头微笑,高云意不由自主点头,擦身交错。高云意向前才走两步,大脑里瞬间出现了一副画面,一碗粥一只手从那女子的头脑中跳出来被他捉到。
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少宫主?”
两人同时停下,高云意听见她轻笑的声音:“不,是宫主。”
他也笑了。
满湖的雾气消散,莲花开得正艳。
没(mo)血家
一枝早梅递过面前:“姑娘可从九天来?”季烯心徐徐展开了笑颜如同淑女般轻轻接过那花枝。
“美哉,人与花同艳。姑娘随我归家如何?”
某位长老家的子弟向季烯心献起了殷勤,季烯心脸上的笑容还没褪下人便飞过了树梢,虽说那公子飞快腾挪,却仍摔到了腰。
伊齐冷冷的一声滚,那子弟才惊醒原来今日调戏的是季烯心。
季烯心了无滋味,“我本想将他哄进屋去呢,你真是…”伊齐一脸的青色,季烯心如今不仅模样巨变,连身手都不下这山庄数一数二的高手,只是知道她要将那人哄进屋子里直叫伊齐心中十分不快。
他也知道,季烯心心情很糟。今日一早她便求了大尊使温宗放过西长天,温宗却坚决不许,言称西长天谋逆该受深狱之苦,万代不赦!
僵持良久,季烯心只称西长天没有下毒,自己容颜大变却真是那蜜露的驻颜功效,但温宗却将一条死狗抛在季烯心面前,说是当众验过那蜜露确是剧毒。
至于季烯心能活过来却是托了身为宫主的福,只因遗天宫宫人貌美早是人尽皆知的事,流落在世间的血脉因此而受到了致命的捕杀,身为宫主的子女从小便被下锁咒,不仅锁住那出众的容颜,同时也为防止其太小便锋芒毕露为人所害。
季烯心即便从小不得季烯剡爱宠却也按宫中的规矩,出生便被锁咒管制,十六岁便是蜕变的关口,季烯心服下毒药本已无救,但其蜕变的同时却将身体中的毒素一并排斥出来,这才捡了一条命。
无人同意放出西长天,连红婆也冷冷相对,季烯心几乎是哭着相求也没有用。
西长天!
伊齐觉得不是滋味,真如此喜欢此人么,即便他要她死!
邬畅却在此时来访,说是山庄后西边的林子里,没血家出了惨事,大尊使温宗便要他陪同季烯心前去处理,正式开始移交宫主的职责权利。
没血家,古老巫族中的一支,血脉流长却人数不多,平日里行事隐秘仿佛不见任何声息,如今却闹得整个山庄都知晓,看来事情不小。
季烯心拿过明乐奉上的游龙绞,满脸严肃道:“我去去就回来。”
明乐在他们离去后扶着门大笑起来,季烯心果然是有了担当,但为何——就是不像;还有些小孩样。
一回头,凡彤恭恭敬敬地担着一身的荷包在等她,她便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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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就听见了一片凄惨的哭声,季烯心放眼看去林子很密,这里是早划拨给没血家的一片领地,至于没血家做什么用却从未有人胆敢来探看。今日不知道是托谁的福,季烯心竟然能走进此处。
伊齐与邬畅也没想到场面竟然如此悲惨。
林子中间有一片空地,空地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泉眼,被修建成了一方池子,有台阶通下去。
他们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池子边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浑身是血,下半身浸泡在池子里面,上半身躺在台阶上,浑身是刀伤,满脸都是翻开的血肉。一旁的老妇伤心欲绝地咒骂嚎哭着。
看样子没血家的人都来了,家主是一个老迈的老头,一身的阴郁之气。
“宫主请为我没血家做主!”
季烯心看到了那具尸身,非常的平静,头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些隐秘,“可是在种婴时被人所杀?”
家主悲伤地点头,“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刚长成,若是此次种婴成功便会正式成为没血家的成员。三日前我们我妹妹护送她前来种婴,只是时间太长我妹妹才转回去,但接连两日也未见女儿回转,今日便前来探看,谁知…”老人摇摇头,“多少年宫内都无人胆敢放肆,看来外宫已经不太平了。”
种婴,没血家的传承之秘,没血家的家主虽然是男子,但真正支持着没血家的却是这家的女儿们,没血家每一代巫术最厉害的都是这家的女子,尽管她们默默无闻,但在没血家女儿们都有着最优越的供给和最仔细的照料,特别的种婴之后。
每个女儿在种婴成功之后才会被家族接受,成为没血家的瑰宝无声地养护在深院里,也只有通过了种婴的女子才能留在没血家内,其余的皆要被遣嫁。
季烯心只觉得一阵的翻腾,种婴这种事,即便知道是身为巫族的没血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仍觉得血腥残忍。
“那么,你外甥女孩子的父亲是谁?”季烯心问,“也许是他将孩子救走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闭上了,他摇摇头,“这样的事只是依茉自己偷偷做,即便是我妹妹也不能过问,更不能叫孩子的父亲知道,否则就只能放弃。”
季烯心点点头,那时的长梦里她已经尽知,没血家的女儿一出生就是长在深闺中无人能识,直到长成后才偷偷出现在遗天宫姻溪寻找一个男子,然后怀有孩子才离开。
等到十月怀胎,没血家会将此处作为种婴之所,任何人都不许来此打扰,女子将会在此生下孩子,并将孩子种到水中,以巫术取其魂魄注入没血花的种子内,此后婴孩的魂魄就将随着没血花的开放而长大,女子将此花移栽到没血家的花塘中与众多的没血花一起开放。
终其一生,此没血花都是她力量的来源,此花不败巫力不绝,没血家有些女子为了强大的巫灵甚至会接连牺牲几个孩儿,也曾有被入赘的夫婿发觉后亲手毁去那没血花,而与妻子抱着那花一同死去的惨事。
没血家是蔑视肉体重视魂魄的巫族,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做人或是以魂魄形态都是活着,而以魂魄存在脱离了尘世的污秽又能为没血家带来无尽的力量,成为婴魂无疑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
可这个没血依茉身上如此多的伤痕,恐怕是有仇怨者多为,婴儿也不见,那么依茉找上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