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这时,外边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沿屋顶交织出一片,天也阴阴的。不知道那里的院子又传来一阵阵和雨之箫,幽幽怨怨地响。季烯心烦躁起来,一挥手:“都下去。”
司碧佳捧着那盅乳燕汤退出去,走过院子的回廊到一边的小厨房,看着那屋檐下一丛翠绿的矮竹,里面六七根竹子在雨水中抱成一团,连雨水击打却更显碧绿鲜艳。她却看着碍眼,手一抖,汤水泼过去,竹子中间立刻出现了空隙,雨水连连打在那里,很快就成了缺口。
季烯心看着雨水心里一片纠结,恐怕吃了伊齐的小燕又遇上夜雨,今夜里这一架该是难逃了。她暗暗下了决心不管伊齐怎么生气,自己用全力去招架,打上一夜也就气消了。
唉,晦气,谁叫她连日馋着郝老头的鸡,司碧佳说道定能找来比那也不差的,原来就是这个。季烯心将游龙绞握在手心里,想想还不够又从盒子里翻检出把古剑,想想还不够,又找来一把软剑往腰上一缠,算了算时辰,长叹一口气,斜在床边等伊齐来打架。
明乐往里看了看,悄悄问金欢:“你说,伊公子今夜会来么?”
金欢看看天色:“难说,虽说伊公子刚学会追踪小兽,但未必就能找到这来。再说外边出了什么事,我们也难猜。阿弥陀佛,还是别来的好,不然今夜又是一场好打。”
明乐点头:“就是,但我瞅着少宫主仿佛是闲着了,倒有点想找打。”
“怕就怕,这些公子脾气也渐长,就不来。少宫主若没等到…”
两人立即交换个眼神,迅速退开。
………
天亮雨停,按着剑揪着游龙绞的季烯心在迷糊中醒过来,院中的花草未见有多狼藉,她呆了一阵子,到底怎么了,连这也不见有人来,放心望去只觉得满园的空寂。
明乐送来餐点,小心地说:“宫外今日来了使者,讨要年节宫中需要外间进贡的物品,少宫主可有想要的?”
季烯心脱口而出:“那就叫他们快快进贡只乳燕。”随后她看见了金欢一脸不可思议又补充到:“我不是怕他,你可见我怕过谁?只是我可不贪他那点肉吃。宫规上不也有不得无故私吞他人之物。况且,当初季烯洁也是为此故拒绝了宫外送来的一干本有婚约的男子。”
咳咳,她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再给我加些外间流行的新鲜货,要快!”
“不要画册了?”节楼楼不解地追问,季烯心一下卡了嗓子,涨红了脸大怒:“要,自然要,要来都送你!”
节楼楼吓得噤声。
一连几日,季烯心烦躁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她快要抓狂的当口,温宗那里终于传来话,说是年节将至特准少宫主出院子活络下。
季烯心几乎是一刻不耽误地带着明乐等四人冲出了院子,直接就往伊齐与由邢克的住所而去。
伊齐一身明蓝色的劲装手执魔器站立在树下,一声金响彻天际,周身的枯叶飞荡开只留下了一片净土 。此时的伊齐仿佛佛祖跟前的圣徒,周身的每一片叶子,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圣洁不染一尘。遗天宫那古老的被誉为近神秘技的玄秘空灵感,从他身上像乍破银瓶一般流泻出来,铺满了整个院子。
季烯心的眼中一片洁白的光辉。
伊齐抬起头看着她,乌黑的发也能梳出一个髻了,细腻雪白的肌肤在这美人众多的遗天山庄中也是招摇的,半根玉簪从她发间露出来,就叫他想到那莲叶上的露珠。眼睛虽然有些懵懂,但长而明亮眼角微上翘,却是邪魅美人的胚子,偏偏她年幼清新又毫无反应地直直看着他,就如新生的小兽初次看见了世界般,或者,更像看到了别的野兽妈,想扑过来又怕。
伊齐有些脸红:“大尊使放你出来就是来我脸上找碴?”
嗯?啊!!季烯心突然回头,明乐等人早已经跑得影子不剩,只得讪讪回头道:“那,那我看哪才好?”
话一说完简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再踩上两脚,伊齐闷哼着笑了起来,傻透了,两人心中都同时想。
伊齐突然停止了笑:“少宫主来此是有话对我讲么?”
季烯心想到那只乳燕,咽了咽口水,其实味道是真好,但她此刻却说不出口,怎能跟他说那乳燕被她炖了。
伊齐见她扭捏着不语,突然脸上就有了愠色:“少宫主若无话便请回,伊某还得随师尊修习。”说罢转身便要走。
季烯心急忙拦着他,低头诺诺道:“对不起。”
伊齐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已知,但少宫主实在是贪心了。”
季烯心忙点头:“我改,我以后改!”
他长叹一声,“那好,今年年节进贡…”
嗯,嗯嗯!季烯心急忙点头:“我已经下令他们赶紧地进贡上来,也许你不满意,但以后…”
话未完伊齐怒容满面,冷冷撇她一眼:“既然伊某的话少宫主听不进,那么告辞!”呼啦一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季烯心站在片叶也无的地方呆楞。
季烯心一个人到了孤风殿,只见远远有人在殿高处看了她一眼,仿佛是邬畅又仿佛是历孤风,但结果就是她在孤风殿的前面一脚就踏进了幻境里,怎么走都是走出孤风殿的方向,试了几次,她愤怒而去。
不久又到了邬永的住所,殷秀倒是叫她进去了,但只看着殷秀在那里满院乱窜地浇水剪叶,时不时念个咒语起了花草城墙,渐渐地就将季烯心隔在了另一边,季烯心想喊却喊不出口,只觉得有火没处发,一气就奔了出来。
走在食梦侯的湖面的九曲长廊上,远远就看见了高云意,那人玉立在湖面上,看去就如行在莲叶上一般,如仙临世的翩翩公子,身姿高雅绝伦。
季烯心高高兴兴地冲那人挥挥手,走得更急。
结果就听见扑通一声响,人不见了,季烯心站在即便是冬日也不枯萎的一片繁茂地连叶边,在那茫茫的雾气里找也找不着那人,估计早就游远了,情愿跳进湖中也不见她。
她突然就愤怒达天,这都是为什么??!
转身一看,况羽倾就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远处,“少宫主,几位公子和我家主人都不好么?是羽倾也不好么?为什么少宫主还要下令进贡男子,何况——还是那样的?”说完竟也不管不顾地离去。
当季烯心怒气冲冲叫来总管明贺才知道,原来今年进贡的名单内赫然有名男子,又是为了给她做夫婿用的。
据说,是名门之后。
据说,相貌出众肌肤如花,十分乖巧听话。
据说,血脉极好,其家族极忠诚可靠。
据说,本来便备位要给季烯洁之女或下一任宫主做夫婿的。
据说——只有十岁!
季烯心将那年节礼单给扯了个粉碎:“都将我这当什么了,十岁的小儿也敢往我这里塞!”
“非也,”明贺老神在在,“当年宗公子也小了七岁,尚且能与洁宫主订婚,如今又比少宫主长了十四岁,依旧能备位少宫主夫婿,可见这年纪倒也不是我遗天宫缔结婚姻的问题。”何况人家见宗辰予都能一而再的入选,他家本就议定了将来宫主夫婿首选之家,又怎能眼看落空。
更何况那孩子的表姨妈是我老婆的侄孙女,听话啊,明贺暗自盘算着。
季烯心咬着牙,怒瞪着眼:“我不要,这家再闹我就将他儿子给丢进深狱去服侍母狼去!”
夜深处美梦中,季烯心被高云意冷得哆哆嗦嗦,这个梦太长太冷,她忍着牙齿打架的痛苦一遍遍解释,不是我,真不是我要的!
然后她又徘徊在几人的梦里:
她看见伊齐轰开了一块巨石,碎石飞溅:“真不是你?骗我者——”
“自然跟这碎石一般!”她急忙发誓。
她看见邬畅对她笑了笑:“少宫主喜欢年幼的男子?”
“不,绝不!”季烯心立即撇清。
“绝不?”邬畅微笑的脸怎么看怎么危险,“我也小了少宫主大半岁去,少宫主不喜欢何不赶我出去?”
不等季烯心回话哼的一声,季烯心就陷进了无边无际的丛林幻境中。
在她满身挂彩狼狈不堪的时候又看见了邬永,立在前方神色淡然,手中一下长出朵艳丽夺目的花朵,带着露水娇嫩芬芳。“花儿也是新鲜的美吧?”
季烯心已经浑身无力,“不,不,是老些的美,我不喜欢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