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我整夜整夜地吸烟酗酒,整夜整夜地失眠,不敢找田匹皮,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么多纷繁复杂的问题,理不出任何头绪。我开始认真地考虑明天,后悔幼稚的自己一时冲动走错了路。宝军也一有机会就苦口婆心地劝我上岸。是啊,在这片污浊的脏水中,我迟早会被溺死的。可是,想抽身又怎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还没能还清当初治病时欠的钱。
张宝军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一有空就到我所在的歌厅来找我。他并不在意我的姐妹们看恐龙般异样的目光,一来就旁若无人地大喊:“王姝呢!”知道我真名字的人不多,包括很多身边的姐妹。李想对我充满羡慕,劝我把握住机会,这么一个又帅气又有钱的男朋友上哪找去,让他拿一笔钱,把债还了,早点从良算了!
张宝军也把自己当成了我理所当然的男朋友,后来找我,直接喊:“我对像呢?”他总这么闹,老板娘都有了意见,担心影响她的生意。我们的规矩是陪客人五十元一小时,老板提成二十。若是陪宿,三百一夜,还要给老板娘一百的押金。但她却又不好对不明来历的张宝军说什么,只是冷着脸点了我两句,“婷婷,上班就像个上班的,要不就别来了。”
我会的。再做两个礼拜,钱就差不多够了。用不着你说,到时候,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做小姐的!老板娘那张胖脸真像个猪头般丑陋!
张宝军到底还是惹了乱子。那天他喝了不少酒,后半夜两点半,歌厅的最后一批客人埋单的时候,他出现了。我正被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熟客搂在怀里,跟他走向他的车,张宝军上来就拽开了我,冲人家叫嚷起来。我忙拦住他,让他回去。可他根本不听,说我是他老婆,非要接我回家。那个生意人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是楞楞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可张宝军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在大街上又吵又闹,跳着脚叫嚣着说再看到那生意人一次就要打他一次。
生意人终于急了,和他同来的有四个人,都围了上来。
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动物。眼看着纷争愈演愈烈,我不能再无动于衷。劝肯定是劝不住的,我坚信醉了酒的张宝军有和泰森打拳击的勇气。唯一可以制止他的,就只有心灵上的打击和情感上的创伤。我争脱开张宝军,走到生意人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望着张宝军一字一顿地说,谁是你老婆呀,臭不要脸的!我要和我老公开房去了,你走吧。
张宝军怒目圆睁,大吼了一声,什么!你放屁!他张牙舞爪地冲上来,被边上的人拉住了。
我没有理他,拽着生意人连忙上了车,说,开吧。
车很快启动了。透过车窗着到他的背影。张宝军像是打蔫的茄子,瘫软了下来。他坐在马路边,仰头冲着天空喊着什么。
有几秒钟,心像刀割般疼痛。
张宝军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对我抱任何希望。不能让他陷入更痛苦的泥潭。
张宝军是无辜的,也许,他是真的爱我。
张宝军是无辜的。
我也是。
——有一种游戏,开始就是结局。
天堂有罪(三十九)
到了宾馆门口,车刚一停下我就跳出来跑掉了。生意人在后边嚷个不停,“你这是什么意思?押金我都交了嘛!你回来!”
我拼命地奔跑,穿过黑暗的夜色,穿过闪烁的霓虹,穿过寂静的胡同和喧闹的大街,直到听不到后边的声音,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我多想直接跑到世界的尽头,跑到十七岁以前!可是,不能。我怎么跑,都跑不出人们满含耻笑的目光。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是一个卖肉赚钱的妓女!我怎么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是满脸泪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见到田匹皮,我要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哭泣。只有在他的怀里,我才可以不再满嘴粗话,那么温柔,那么乖巧。只有在他的怀里,我才能感觉到我是个女人,而不是条被人肆意践踏的母狗……我不管他有没有老婆,不管他会怎么看我,我要把这一切都向他坦白,求他原谅我,还要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我要他陪着我,陪着我,一生一世,永不再分开……
天堂有罪(四十)
“ 别问(一)季节第二十六次说她再不回来的时候我终于还是选择流浪背着老去的故事 苍白的影子和冬天的阳光除了血液仍留在土地等待生长不能遗忘的已全部遗忘比如谁的发曾在风里轻轻飘舞谁的泪曾在雨中低低吟唱所有的文字在地狱边缘挣扎挣扎然后死去挣扎时瞪大了诅咒的眼睛问我哪里是天堂那不是一个虚伪的诗人所能回答的问题何况我弄丢了写诗的纸张这是最后一根烟我想对谁发誓却找不到谁的方向天使啊路已经长满荒草都市盖满肮脏你却只在天涯观望这也不是一个丢盔弃甲的逃兵需要关心的事情何况我早就不会伪装坚强这真的是最后一只烟我枯萎的肉体开始怕烫沙子在沙漠里固执地等我孤独并不可耻孤独是一种力量多可笑啊孤独是我最终的结局我却在孤独里恨恨地骂娘死灰在火焰里固执地等我燃烧不是谢幕燃烧是刚刚开场多幼稚啊燃烧是我真实的疼痛我却在燃烧时空空地绝望月光只有在失眠时才来找我她其实并不喜欢我遗满白色精液的大床床迟早会破碎的幸亏我不再需要它也不再需要月光黑夜得意地安排我执行死亡我为什么要死亡呢我要流浪我要流浪故事老去了只因一生实在太长只有两样东西是永恒的影子还有光我走了去流浪我把血液留在土地五百年后它会像五百年前一样茁壮它会看见哭泣着舞起长发的姑娘对它说地狱里爱情一样可以成长可是我还是必须走了去流浪别问流浪是不是逃亡也别问我的伤(二)终于可以走了吧当冰冻在眼中的寂寞开始融化当天空开始下雪而心中开始下沙当所有昼因为离别而变成夜当所有青丝因为回忆而变成白发在原地傻傻等了五百个轮回的是那只开过一次的昙花幸福的子弹射穿绿的黄的还有没有颜色的叶子而天堂远远没有到达死亡就是如此虚假故事躲在角落抓紧时间感动自己等着被人编织成谎话我躲在网里被故事晒干之前不做任何挣扎别管这是玻璃还是镜子反正除了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表达要么看见赤裸的自己要么高举起断裂的手臂砸碎它终于可以走了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带走或者留下或者一两句祝福的话还需要问什么吗我的脚步就是我的回答”这是田匹皮送给我的诗。他是在暗示什么吗?他所谓的离开,是不是要彻底走出我的世界?席卷走了我半生的幸福?
别问。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
我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我没勇气告诉他。他的眼睛告诉我,如果他真的知道了我的过去,他一定会义无返顾地离开。
我不想失去他。不能失去他。
他不知道真相,但他一样离开了。他是别人的男人,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的老公。
我有什么理由挽留他?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
也许我应该满足了。爱是拥有,但不是占有。幸福是给予,而不是索取。
匹皮,我最亲最爱的匹皮!当情与爱在荒漠中枯萎成缥纱的海市蜃楼时,我问自己,我曾是你的什么人?情人?知已?还是沦落风尘的红颜?怎么也忘不掉张爱玲的那句精典告白: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是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永远的朱砂痣。而我是什么?让我来替你回答吧。我是一棵前世化缘的相思树,长在你每天必经的路边,就这样看着你爱着,幸福着。当你不需要我时,便在岁暮中涅槃。想我时,我又会在来年为你而重生。这样的呵护,直至我的生命里不再有一滴水份,不再有一片叶茎……
传说痴情的眼泪会倾城,而你其实就是我心中的那座城,可惜,你不会因我的哭泣而倒塌……
那夜,在那座城里,我梦见了我与上帝在对话。
上帝问我:为什么偷偷落泪?
我回答:我害怕忽然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身边的人。
上帝:那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说:我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幸福。
上帝:不行,你只能选择一样。
我说:那我希望我爱的人得到幸福。
上帝:爱一个都要受罪过,你不会后悔吗?
我说:不会。
上帝:那你想怎样爱他?
我说:我希望能变他生活中的一面镜子,每天看到他的笑容。但要把我的心挖掉,否则,他对着我笑时,我会哭。
我没有等到回答,只听见了上帝的一声叹息。
“关于你好的坏的都已经听过愿意深陷的是我没有确定的以后 没有谁祝福我反而想要勇敢接受爱到哪里都会有人犯错 希望错的不是我其实心中没有退路可守跟着你错 跟着你走我们的故事爱就爱的值得 错也错的值得爱到翻天覆地也会有结果不等你说更美的承诺 我可以对自己承诺我们的故事爱就爱的值得 错也错的值得是执着是洒脱 留给别人去说用尽所有力气不是为我 那是为你才这么做…… ”轻轻为你唱起这首歌。漫过氤氲浮尘,望着镜中那个寂寞无助的女人,苍白的脸,双唇依然性感红润;空洞幽怨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依然冷艳迷人;这样一张生动的脸,我却让它背负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夹在指间那根洁白纤细的“555”曾是你最钟爱的牌子。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将刺激的感觉吸进肚里,像在吞噬你的身体。一阵云雾撩绕过后,我还是吐出那一缕缕终究不属于我的烟圈。
你走了,就让我一直就这样剜肉补疮地活着吧。
或者,死去。
匹皮!只求你会记得,有个自暴自弃的女人,真心地爱过你。
这个女人,永远,是你的。
天堂有罪(四十一)
一向小心谨慎的我在阴沟里翻了船。那个该死的房地产商一次嫖娼被抓后供出了我的名字。我所在的歌厅被连根拔起,一个小姐也没放过。
节日前后,扫黄赌毒的严打活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