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这白事外也有一桩喜事,李员外家的大夫人和三姨娘昨儿夜里都生了一个男孩。
赵小喜听见了,想起昨晚自己在霭河渡口看见的事,觉得有些蹊跷。但那只是梦而已。
而事实上不论红事还是白事也不过徒增了些饭后谈资,毕竟都是别人的事。
赵小喜还是去的晚了。
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睛的先是把他训了一通,又罚他在学堂外站着。
他迟到了,也没完成先生要求的功课。赵小喜迷迷糊糊地想,他是丝毫不记得老先生交代的功课是什么了。
等到傍晚放学,赵小喜边走边挠着胳膊上那些细长的伤口无限惆怅地望着天边绚丽的云彩,心内暗暗考虑要好好读书来日考取功名。
但是肚子里却半点不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计。
赵小喜又想,考取功名这事距离现在太遥远了还是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吃个饱饭祭了五脏庙。
吃过晚饭后赵小喜又抱着书去了霭河,但不是扬花渡,这时候的扬花渡口应该还是有人的,于是他循着上游走了一段,寻了块长满了柔软的青翠色的小草的平地,压平了杂草之后悠哉悠哉地坐下。
赵小喜现在找的这个地方离渡口不是很远,面前是清澈的流水,身后有一丛芦苇掩着,草地上还长了些粉色的小花,不过半个小指的指甲大,像是缩小之后的荷花。倒也算好看。
赵小喜转过身稍稍抬头看了眼,仍能看到小镇里的袅袅炊烟。
赵小喜认认真真心无旁鹜地背了遍书,随手摘了片叶子放在唇间吹了首不成调的曲子。
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点上起先准备好的灯笼,提着一路走向渡口。
兴许这也是梦,但是说不定昨晚那只船还会出现。
扬花渡口已经没有别的船只了,除了赵小喜也不见其他的人影。
赵小喜手上抓着一把之前折的那些粉色的花,整整齐齐地挨在一处,花朵儿挤成一大团,细长的梗用拧成一条绳的杂草紧紧捆着。
然后盘腿坐着的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河水。
一直到月亮升到夜空中央,赵小喜隐约听见镇里打更的声音。
子时了。
果然浓雾里渐渐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伴着轻轻的和铃声,缓缓靠近渡口。
赵小喜腿麻了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他吃力地把自己的两条腿搬开,又揉了揉,站起来时腿一软“扑嗵”跌到河里去。
渡口那一段的水很深,为了方便船只来往停靠,把底下的泥沙和石头都挖开了,河水很凉,赵小喜刚落到水里时还有点发懵。
赵小喜两只手划了划,看到黑呼呼的水面上有一团光,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灯笼,他又用力扑腾了几下想往水面钻去,很快他就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赵小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距离渡口有好长一段了。
赵小喜又奋力扑腾了几下向渡口游去,可是突然之间脚好像给什么缠住似的动弹不得,赵小喜知道那并不是水草之类地什么东西,而是人的手。
那手好像要把他拖到水里去。
赵小喜翻了翻白眼,不动了,只说:“是我。”
那手果真松开了,赵小喜哗啦哗几下游回岸上,拧了拧衣服上的水,然后看了眼还浮在水面上看不清脸的脑袋,说:“又找替身?”
水里的东西靠近了些,抬起头瞪着赵小喜。
“反正每次你到最后都会放开,你都找了多少年了,居然每次都下不了手……”赵小喜无奈地道,“下次再找替死鬼记得眼睛擦亮点,别碰上一个人就上,你不找人家做替身却拖人家下水干什么,平白无故的吓人一跳,知道吗?”
也不知道那水鬼听没进去了没有,扑嗵一声钻进水底下去了。
不多时那只小木船也靠了岸,只是船上没再下来任何人。
赵小喜的那把花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小喜。”
赵小喜回头,不出意料地看到林淮初提着灯笼慢悠悠的向自己走来。
“你等我一会儿。”林淮初说着,走上了那船,首舷的和铃没有响。
他又走了下来,脸色不变。
“那船是做什么用的?”赵小喜问。
“等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现在不能说?”
林淮初似乎永远都是微笑着的,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能说。”
赵小喜又拧了把衣袖上的水,默不作声地拿上自己的东西往镇里的方向走。
身后的林淮初问他:“你要去哪儿?”
“回家。”赵小喜回答得闷声闷气的,似乎有些不高兴,“衣服都湿透了,不换下来要生病的。”
“明日还来么?”
赵小喜脚步顿了顿,说:“谁知道呢,许是不会再来了。”
林淮初仍然温和地笑着,也不再问,只是径直在渡口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月光下起了浓雾的霭河,远远看去像个纸糊的人偶。
赵小喜最后又说了一句话。
“河里有水鬼,你小心点。”
赵小喜就那么回家了,霭河里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声音,也许是鱼,也许是别的东西。
林淮初由始至终脸上都带着一抹淡笑,看着河水就好像在欣赏一幅绝妙好画。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时候,赵小喜再次去了霭河,蹲在河岸柔软的泥沙上朝水里喊:“水鬼——”
水面没有一丝动静。
赵小喜干脆扯开了嗓子哭丧似的嚎:“水鬼啊……水鬼你快些出来……水鬼……”
水鬼果真受不了了,哗啦啦从水里钻出来,睁着一双青绿色的眼瞪着赵小喜:“干什么?”
赵小喜嘿嘿笑了几声,切入正题,问他:“你知道昨晚来的那船是做什么的么?”
“不知道。”水鬼晃了晃脑袋,水都溅在赵小喜身上,他伸出一只长着尖利的青绿色指甲的苍白的手对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理了理一头水草一样墨绿色的头发,“你为何要问我这个?”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哩。”赵小喜抹一把脸上的水,又问:“那你知道林淮初么?就是昨晚那个人。”
水鬼嗤笑着一下又钻回水里。
留给赵小喜的仍然只有那三个字:不知道。
赵小喜又顺着河边向不远处的一小片竹林走去,露水沾湿了他刚换的衣裳。
“竹叶青,你知道吗?”赵小喜话音刚落,头上的某一处便沙沙地响,不过多时从一棵竹子盘旋而下一条青绿色的蛇,如果它不动几乎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它几乎和整个竹林都融在一起了。
“知道什么?”
竹叶青旋而化成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儿,眼睛也是青绿色的,不过比水鬼要好看的多。
赵小喜说:“昨晚那只船,前天也来过的,我觉得有点古怪,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那是鬼府的接引船,载死人的,以前就有了只是你不知道,”竹叶青清清脆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