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竹君剪下他的发，做成项圈送我，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套上。
我愿意成为他的走狗。即使这项圈挂在房梁下，分明是染黑的白绫，象征死亡的序曲。
只是现在，那些我做过的梦永远也无法成真。我怕自己动手时，不可避免的有怨有恨。
我只能让竹君亲手杀了我。
只有死在他手上，我才是心甘情愿、无怨亦无悔。不会堕魔，成为那危害世间的鬼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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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抬起竹君的脸。
即使他满脸泪痕，也还是漂亮得让我心动。
我爱着竹君的全部，包容他的所有，即使他并不爱我。卑微到献出一颗真心，也只求能换来他的怜悯一眼。
——空心弯折的竹，竟扎得人浑身是伤。
古时捕鸟的笼，便是用竹做的。
木棒撑住斗笠一端，粮食洒在下边，藏在暗处的捕鸟人握紧细绳，屏息凝神守株待兔。直到贪食的鸟儿，自己一步步走入陷阱。
坚韧的竹经烈火淬炼后，变成柔软禁锢的器具。
“竹君，你忘了？我是凤凰，不会轻易死去。”我轻声道，“龙凌他等不了其他解药。不过一颗心，凤九给了就给了，没关系的。”
这些天心脏接近负荷，一直都闷闷的疼。也不知舍了这颗心后，还能再允我多活几日。
“别哭了，别难过。你想让他活，凤九就帮你让他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是没能用唇衔走那滴泪。想了又想，才弯曲指节，将泪拭往竹君眼尾与发鬓的交界。
比起死在凄清冷寂的荒野，我更愿为他而死，发挥最后残余的价值。
——也还算是死得其所罢。
我叹了口气，给表面看起来摇摆不定，纠结挣扎的竹君下了一剂猛药。“凤凰一族不死不灭。肉身逝去，魂灵犹在……失去心头血后，只需百年，凤九便能凝聚肉身重新见你。”
盯着竹君的漆黑瞳孔，我用尾指勾住他的小指。许下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承诺。
“竹君，凤九不会死。”
真奇怪，似乎有那么一瞬，我看到竹君脸上的长久伪装轰然碎裂。
那张脸浮现出罕见的茫然，让他在一贯得心应手的表演中失职。
像是遇见从未有过的新鲜事物，竹君甚至罕见地开始思考。
为何有人能愿意让别人一次次伤害自己，即使被伤到伤痕累累，无力支撑摔倒在地，狼狈在地面爬行。也还要死死抓住他的脚踝，非要待在他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难道还不明白么？
他哪里是救人的浮屠，分明是没有心的怪物，自地狱归来的恶鬼。
...
我总像发情期叽喳求偶的雄鸟，在来时仔细梳理身上的每一根翎羽。每日不同的华贵衣裳，也只想在竹君面前多展现几分雄性魅力。
凤凰天性爱美，那些贱人不知为此嘲笑了我几回，骂我是顶爱臭美的秃毛鸟。
那话说的也没错，如今我已很少变回原型。我怕在镜中看到全身各处稀稀拉拉的毛。
凤凰最是爱美，我亦不例外。
我怕自己在镜前怔愣。
今日来见竹君，我没去挑选新衣，而是穿了放在床尾的旧衣。
这颗心实在太疼，疼得我两手发颤，站也站不稳，更别提出门选购精美华贵的衣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在竹君眼中，我穿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我。
口口声声担心我，怕我死，这些全是假话。我分得出来。
即使竹君人在我的怀中，心也不会在我这。透过间隙，他一直看向躺在床上的龙凌。
我说：“凤凰失去心后，不会马上就死。竹君，我能再坚持一月……等龙凌醒来，他肯定会有办法。”
竹君定然会答应的。
我了解他。
我已将他摘得干干净净，竹君只用继续扮演不舍我死去的多情种就好。
爱慕的人主动去死，孽缘便缠不上他的身。
悲悯世人的神佛，才可冷眼旁观他人的生离死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盯着竹君的脸，眨也不眨，直至将他的容貌永远记在脑中。
我的眼里只印着他一人，心里也只念着他一人。
在竹君即将开口前，我笑着亲上他的唇，说出了最后一个请求。
“竹君，我可以去救龙凌。”
“只需要那时，你来亲手剥离我的心。”
竹君，这颗心好疼、真的好疼。
——疼到我不敢亲手剖出。
竹君乖乖任我亲吻，似乎我们二人心意相通、恩爱非常。
可在竹君冷漠无情的眼中，我看到一个可悲可怜的人。他依靠虚假的爱而活，也即将为了这份虚假的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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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竹君为我备好的匕首塞入他手中，再握着他的手，一同刺入我的胸膛。
这颗心实在太痛，疼到无法感知皮肉破开的痛楚，反倒有种即将解脱的轻松。
我甚至还有心情同竹君调笑。面对他时，扬起在屋里练习过千万遍，也不会被他发觉痛苦的笑，“心头血直接在心里，倒是省事。不必逼出来了。”
我嘱咐他：“挖出心后不要等，直接喂到龙凌嘴里。知道吗？”
满手的血，让我看到希冀幻象。
新婚之夜，我含笑站在床边，用喜秤掀开竹君头上的盖头，与一双潋滟的眼眸对视。
正巧屋外有人想闹洞房，声响嘈杂。我大步推门而出，面露不悦，将想凑热闹的闲人通通轰了出去，不叫他们打扰到我与竹君的洞房花烛。
醉意上涌，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我才关门进入房内。
我压在竹君身上，五指插入他微微分开的指缝，然后轻声唤他娘子。
红似血的新衣，叫我们二人彼此相融。大红丝帕系上交叠的手，从此濡沫相依，共度终生。
他是我的新娘，是我的妻，从此只属于我一人。脑后不再插着那只朴素竹簪，鬓边嵌着一朵火红的凤凰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怕我痛到昏迷，凤凰心的药效减弱，竹君将削铁如泥的匕首扎得更深，口中不停重复着需要相办的婚礼细节。
桩桩件件，都细细询问我的意见，让我在浑噩与清醒中不断挣扎。
“阿九不疼，我们将来成亲时，你想邀请谁？”
“要不要请沉瑟他们观礼？”
“凤九别睡，千万别睡过去。再忍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你还没说自己想穿什么样的新郎服，是要在上边绣上吉祥花，还是绣点其他什么……”
即使竹君第一次做这样血腥残忍的事，也比做了百十遍的我要好。
他尽可能地避开要害，快准狠地扎进我的心。
心上的伤口一直没有结痂。刀刃触到伤口，立刻飙射出一股鲜血。
“流血了！阿九——你流血了——”
我听见竹君在啜啜哭泣。他语调颤抖，说出的话也连不成字句。“马上就好——马上就结束了——”
阿九、凤九、小凤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曾为我取的称呼，如今一股脑全都抛了出来。
可其实只我一人的手在抖。
竹君的手很稳，马上就要取出我的心。
我默默地看着，想要沉沦幻梦，闭上双眼永不清醒；又自虐地睁大眼睛，好看清他剖心取血的每一个过程。
竹君，我爱你。
即使是此刻你给我的痛，也欢喜到令我上瘾。
只是竹君，你不爱我，我却爱你。
我们两个，又怎能称得上是一对恩爱夫妻？
届时喜堂上只有一对貌合神离的新人，不拜天地、不拜高堂，旁边还站着一堆与你牵扯不清的旧人。
因此我道：“就在我的喜服上绣根竹子罢，再在竹子枝头上憩着一只鸟。”
“有你有我。旁人一看，便知是你我二人的婚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强撑着眼皮，从虚假诱人的梦中清醒，告诉自己还不到睡的时候。
——还有极其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口中满满的铁锈味道。
轻微开合嘴唇，就能吐出一大滩血。
我面不改色，将漫上喉头的血一口口吞了回去，才回复竹君片刻不停的提问。
喉管内充斥着过分粘稠的血，让我连吞咽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次不慎被自己的血呛到，后面干脆就只是点头微笑。
他说什么我都点头。
说婚礼喜厅的装饰布置，将来生活的日常习惯，甚至还讨论到了隔壁私定终身的那对人家……竹君说得太多，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他。
我看着他剖出我的心，手上尽是我的血。
在竹君还没高兴开口前，我握住了他的手，帮他将这颗跳动的凤凰心捏成一摊金色流浆。
金色凤凰在心脏铸就的牢笼里横冲直撞，凄厉哀嚎，拼了命地想要逃离。
我松开了握紧竹君的手，下巴往前方隔空一抬，示意竹君动作，将我的凤凰心喂给龙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些。
我说不出话，只能蠕动嘴唇，以口型催促。
砰砰砰砰、扑通扑通，胸腔内时刻不歇的吵闹心跳声终于消失，变得空寂、令人发慌。
失去这颗心后，周身血液也僵了下来。
一直压抑的深层疲惫轰然爆发，我僵硬地抬腿离开，不想看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互诉衷肠。
体内生机在不可逆转地一点点耗散。
龙凤同源，我能瞒过其他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即将苏醒的龙凌。
...
我不想让竹君仔细端详我的心。
心脏上新的两条伤口还未结痂，交错着印在前方。旧到快要愈合的伤痕，就藏在心的背后。
竹君计划的很好，只是问我要三滴心头血救人。可我没有告诉竹君的是，凤凰最为珍贵的第一滴血，我很早就喂给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竹君，竹君。
在我偷溜出凤族，找寻命定之人的那天，在山脚下遇到重伤昏迷、快要死去的你。
——我一眼就爱上了你，并对你一见钟情。
族中长老的劝告警示，被我抛之脑后。我剜开自己的心，用凤凰的第一滴心头血救了你。
我早就耗尽了三滴心头血。若还想帮人复生，便只能用凤凰全部精纯的骨血，以及一颗为爱牺牲一切的凤凰心。
我耗尽了最后价值，向上天献祭了我的所有。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只随处可见、任人宰割的凡鸟。
...
抬脚出门时，不慎被门槛绊住。身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所幸及时撑住墙，没有摔得太过难看。只是衣服下摆沾了点灰，变得不再干净。
缓缓蹲下身的我，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灰尘四散至空气中，成为悬浮着的小小颗粒。
还好我先关了门，不至于叫竹君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但他或许也看到了，心下没有在意。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得守在龙凌床边，等着那个贱人苏醒。
我不会轻易寻死，即使是贱命一条，也要等到死前的最后一刻。没准还有什么是竹君能要的。
他若要，我就给。
我还是做不到恨他。
我爱竹君，比任何人都要爱。爱到足以将我的命交予竹君。
至于竹君之后是何反应，还愿不愿履行承诺同我成亲……今日的我，已经累到不想探究。
现在我想的也很简单，只想在被褥中闭上双眼。做个好梦、睡个好觉。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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