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小二称为精打细算黑心肝的的金老板只在花小术面前温厚善良如弥勒,因为他仅仅只是日常打理事务的台前掌柜,宽待小术提供便利完全出于奉命办事。
花小术哪里知道,当初蓝漪在墨凉暗中投放多少种子,包括金缕阁还有明泉武馆在内在短短几年内的悄然崛起都是他的手笔,为的不过是在墨凉稳稳扎根,假以时日能够长成花小术的荫庇。
可惜就可惜在,他们离开了墨凉,终究又回到了京师。
事已至此,花小术不好当面发作,只得偷偷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回头再说。
就不知这个眼神蓝漪是怎么理解的,满布阴霾的面容没由来地多云转晴,瞬间变得阳光璀璨。
第10章 都怪红颜祸水
蓝漪的突兀介入打断了花小术与蓝霓的叙旧,而蓝霓似乎也没有了继续原话题的意思。她伸手碰了碰渐凉的杯沿,在华青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从前只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是慢,哪知一出了那宫墙,时间眨眼就溜过去了。”
花小术注意到她的动作:“霓姐姐,你要走了?”
蓝霓苦恼一笑:“我倒是希望今夜就这么留在家里宿一宿,可惜与我同行的那位却实在是留不得。”
说着,她眸光流转,轻轻牵起花小术的手:“不若你随我一同回宫,今夜我俩可以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花小术发愣一下,蓝漪已经脸黑如墨。没等他上手去掰,蓝霓已经主动松开了手,掩唇轻笑:“逗你玩的。”
“……”
“不过,以后总有这么个机会的。”似乎这么玩心大起有违于蓝霓平素身为皇后的端庄得体,她稍稍舒眉,对蓝漪说:“这趟回来还没能好好与小漪说会儿话,不如你陪一陪姐姐回厅堂去吧?”
蓝漪眉心蹙动了下,看上去并不乐意,意外的是他也没有拒绝。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离开之前,蓝漪一遍遍小声叮嘱,花小术脑袋点了又点,不知道的还当他这是千里远行,不放心独自在家的碧玉小娘子……
花小术歪头想了想,总觉得这种比喻好像不太恰当。待目光接触到蓝霓戏谑的眼神,花小术不自觉双腮发烫……果然很不恰当。
姐弟二人离开漪澜居之后,沿着红柱廊道徐徐前行。
这些年来久居深宫,蓝霓习惯了缓步慢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却不知蓝漪因何走得比她还慢,不稍几步就被抛在了后头。
为此,蓝霓不得不停下脚步,回首等他。
只见蓝漪与她隔了几步之遥,他侧目望着廊外的雪,容色寡淡,就像这片庭霰一般地冷。
“我讨厌这里,真讨厌这里。”
蓝霓沉默片刻,重新走回他的身边,轻声说道:“这里终究才是你的家。”
“这些年来你独自在外,大哥与我都十分牵挂着你。”
“有什么好牵挂的,嫌我惹的事还不够多?”蓝漪牵动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没了我在这里惹事生非,你们才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
蓝霓沉沉叹息:“小漪,我们是一家人。”
蓝漪缄默下来,紧握长廊栏杆的手松了松,指尖余下冰冰麻麻的刺痛感。他淡淡垂眸:“姐姐,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回来?”
世人皆说长姐如母,蓝霓本就肖似已逝的母亲,蓝漪自幼便愿意亲近他的这位姐姐。饶是在后来的那几年他变得越来越不听劝也不怕死,变得越来越暴戾凶狠冷酷无情,就连他的大哥蓝磬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唯有二姐蓝霓勉强能够劝得几分、能够让他稍稍按捺住自己的脾气。
换作别人,这一刻蓝漪根本不会在此多作废话。
蓝霓只得说:“小漪,大哥生怕小术对你的影响太大。你该知道你自己,你受不了刺激……”
“小术已经答应我了!”蓝漪咬牙,一字一顿道:“她说她会接受我的!”
“小漪。”蓝霓轻吁一声:“我与大哥的观点不同,我相信小术对你的影响并非全是坏的。”
“可前提是你得让我们都能清楚看见,小术是真心接纳你的。”蓝霓神色复杂:“小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蓝漪身子微不可察地颤动,蓝霓喃喃:“万一她想起来了……”
蓝漪一去拳狠狠捶在红柱上,飞檐上的雪花被震得簌簌落下,打断了蓝霓后续的话。
蓝霓身子趔趄,勉强扶靠身旁的栏杆,张了张口,容色愕然。
“你不要说。”
“不论是好是坏,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告诉她,不要让她知道。”蓝漪眸光闪动,滑过冷冽的寒芒,潜藏着细不可察的脆弱微光——
“不要让她想起来。”
*
花小术坐在寝屋里发呆出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被蓝漪这么一打岔,霓姐姐似乎还没有说出来此见她的真正目的。
她连忙步出门外,外间早没了姐弟俩的踪迹,如今就是再想追出去只不知能不能追上他们的步伐。
就在花小术左右徘徊之际,有个声音唤住了她:“这位姑娘。”
花小术闻声回眸,神色讶然。
那厢唤住她的人也是一愣,似乎并没想到她会表现得如此震惊。
少年一身布衣,打扮像是府里的下人,只是在花小术看来却着实不像个下人。这人身量不高,面如桃瓣唇红齿白,约莫岁数不大的缘故,长相颇显雌雄不分。
花小术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过于出众而感到惊讶,只是她在漪澜居住了这么多天,今日可算头一回有个下人胆敢前来接近搭讪自己。
这么历史性的突破,怎么想都觉得可喜可贺有没有?
少年被花小术使劲揪着看,蓦地闹了大红脸,轻咳一声:“敢问这里是姑娘您的居所?”
花小术想了想,虽说只是临时借住,不过这么说也确实没错。于是她点了点头,少年眸色暗闪,又笑问:“可我怎么记得这里是蓝府三少爷的居所?这位少爷既未娶妻亦未纳妾,您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名丫鬟,不知姑娘与他有何干系?”
什么干系?
花小术没由来想到方才的某个脑补,忙不迭掩饰性轻咳:“……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少年呵呵一笑,声音陡然冰寒:“为了你这个‘朋友’得罪怀阳侯也在所不惜,依我看只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祸水红颜’吧!”
花小术眨眨眼,这时对方已经自袖兜里拔出短刃,刀光凌厉,飞快地横向她的颈脖——
……然后被花小术反射性地躲开了。
“……”
少年一刀未成,咬牙切齿再接再厉,尽管对方三脚猫功夫很挫,奈何对方手握凶器,而花小术又不会武,只来得及堪堪躲了几下,终究难逃被抓的命运,不幸落在少年人的手中。
逮住花小术的时候,少年喘得比花小术这个伤患还厉害。
少年抹了把汗,从腰间抽出细绳捆住花小术的双手,这才有时间坐在地上歇一口气。
花小术满脸无辜困惑:“我跟你没仇吧?”她刚到京师不久,自觉行事挺本份,不至于这么快就招惹仇家才对……
等等。
少年人恶狠狠地瞪她:“你跟我是没仇,你跟我们怀阳侯府有仇!”
“……”花小术总算想起来了,她脑袋的伤还是怀阳侯世子薛浔给砸出来的呢。她立刻扬起下巴,示意少年看她裹着纱布的脑袋:“你看没看见我这儿的伤?这可是那位怀阳侯世子亲手砸出来的。真要说有仇,那也是我的仇比较深吧?”
“不就是那么点小伤嘛,至于把我弟囚起来往死里折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