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廷玉眼帘微抬,自浓长的眼睫间盯着杨桃的脸,
“昔日与你一同下江南时,我藏了一壶酒,想着日后只与你共饮。”
杨桃眉宇凝神,忆多年前旧事,脸上无意识的挂了浅笑“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年方十几,到现在这酒已成陈年佳酿了,定是香醇无比。”
仲廷玉回身幽幽的点了灯,音色冷清,“不过待回了京城,那盛酒的玉壶就裂开了。”
黑夜里那一丝丝光亮,越来越是清明,不多久,整个屋子就如沐残阳。
杨桃面色惋惜“真是可惜,我没口福了。”
仲廷玉轻声道:“玉壶裂痕在颈端,初始到无妨碍,不过这些年以来,裂痕倒是越来越大,长进玉质里似的,但美酒并没少一分,反而日渐醇厚,芳气笼人。”
杨桃道:“这真是稀奇事,按理说,那酒当早漏光了才是。”
仲廷玉脸上毫无表情,“今日我看那玉壶有欲裂之势,突然想起那些酒你都没喝到,顿觉神伤。”
杨桃将仲廷玉拉的近了,另一只手轻捏了他的脸道,“你如此精明的人,这点道理都想不通么,拿出来喝光不就好了,用的着在继续放吗。”
仲廷玉淡淡道,“我放惯了,况且你也喝不完。”
杨桃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怎会有饮不尽的酒藏。反正那玉壶早晚会碎,别可惜了佳酿,免得伤了藏酒人的心。”
“我倒是怕,酒没喝完,壶碎了,喝下去的酒也便成了那穿肠毒药。”冰凉的嘴唇轻轻的吻住杨桃的下巴,仲廷玉齿缝间的语言模糊“到时候,品酒人可如何是好。”
下巴上不轻不重的咬舐,让杨桃略微吃痛,
“…你想说什么?”
仲廷玉含着杨桃的唇,舌尖绵密的缠了上去,使坏一样的。
杨桃意识恍惚,解了他的衣扣,一只手伸进去,总觉得指尖滑腻“你去哪儿了?身上这样香,头发染了如此重的湿气。”
仲廷玉松开了杨桃,眼角艳色泛滥,“杨大人,劳烦吹灯。”
杨桃瞅着眼前色泽极深的瞳孔,身体发烫,“……我想看着你。”
仲廷玉突然裹紧了衣裳,“看不得。”
杨桃撑不住,忙熄了灯,眼前的透白的玉人瞬间沉入了如墨夜色里。
是夜,马踏边关,蛮夷长驱直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UN同学爱的地雷~(虽然尼玛的老湿现在看木豆了,JJ贱受还我地雷来!!!)
明日请假,老湿要与人诀别。
25
25、督军 。。。
早朝,皇上大发雷霆。
仅一日,蛮夷过了边城,趁夜攻占了两座要塞,十万驻城大军临敌时溃不成军,不堪一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料朕养的都是些酒囊饭袋!”
林轩不语,满朝文武,谁不知那些个手持大权的无用的总兵都是靠着巴结吏部尚书上位,真到了兵戎相见之时,除了敛钱财逃跑,指望他们为国效力,简直天方夜谭。
皇上亲小人远贤臣,朝廷早已是外强中干,稍有外力触碰,便做摇摇欲坠之势。
仲廷玉低眉顺眼,默不作声。
兵部尚书拱手道:“皇上息怒,蛮夷进军神速,渐逼京师,当务之急,是拟定攻守方略。”
皇上眉头紧锁,“以卿之见呢?”
兵部尚书略沉了半晌,道:“前线精锐骑兵尽数失陷,因其离京城不过千余里,京师人心震惊惶恐,也无作战经验。臣以为,此时贸然迎战,若胜了自然皆大欢喜,倘若战败,后果不堪设想。目前情况,当另各边境守臣竭力防守,再做定夺。”
林轩心里一撇嘴,又是一个活稀泥的高手。
皇上大怒,“说了同没说一样!不想干趁早致仕!”
兵部尚书两腿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罪。
大殿里更静了,臣子们全都低着头,唯恐被皇上看着脸,叫出去触霉头。
林轩在袖子里捏紧了手,内心思索着对策。
眼下主战是没错,不过,这话却是万万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
仲廷玉一直等着揪自己的小辫子,自己提了主战后,但凡出了岔子,归根结底总能牵连着算到自己头上,到那时仲廷玉岂不是肆意安插罪名。
如若沉默不语,又实在枉为人臣,愧对天下苍生。
真是进退两难。
正苦闷之时,忽闻皇上沉声道:“首辅有何意见?”
林轩一颤。
思索片刻,心一横,索性豁了出去:“皇上,臣以为,蛮夷入侵,带上万铁骑,从这个数目上看,蛮夷初始目的该是为了略夺财务,一番混战后未料我朝边防空虚,十万大军形容虚设,所以长驱直入有渐近之势,但只要给其当头棒喝,当命精锐部队重挫其气势,也便另其知难而退,不再妄想以蛇吞象。”
皇上眉间稍稍舒缓了些。
仲廷玉听林轩这般,眼底冷光一闪,顿时心生一计。
此时兵部郎中站出来表态,“皇上,话虽如此,这精锐部队,倒是从何而来?京师空虚,全无战斗力,如何给其当头棒喝?”
吏部侍郎拱手道:“兵部言之有理,如若贸然迎战,现了拙,反而得不偿失。”
皇上重新拧了眉头,正欲开口,只见礼部尚书站出来犹豫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沉声道:“说。”
礼部尚书深弯了腰,顿了一顿道:“臣精于阴阳方术之书,近日星象有变,当另京都南迁,方能避过此劫。况且此次南迁,也为各地勤王之师赢的充足的时间,蛮夷再猖獗也只有几万骑兵,到时候不用战,围也围死了。”
礼部尚书话音未落,竟也有两人同时开了口。
“微臣以为…。”
“皇上…”
这一声,说话的人都愣了一下。
杨桃和仲廷玉互看了对方一眼,颇为无奈。
皇上面朝杨桃:“爱卿请讲?”
杨桃强忍了愤怒道:“主张南迁之辈,论罪当斩!自本朝开国,因北方蛮夷猖獗,定都北方为的就是天子守边疆。区区几万蛮夷来犯,不主战,反主逃,弃北方百万苍生而不顾,另天子蒙羞,罪无可恕!”
礼部尚书一听,面色如土。
林轩暗自赞许。
这也正是自己的意思,终借杨桃之口,倒了个干净痛快。
杨桃虽深通官场原则,但不畏权贵,敢于直言,这点真是自己万万也学不到一分的。
杨桃继续厉声道:“皇上,臣以为,京师不振,源于人心惶恐。只要以勤王援军安定军心,以捍卫家园激其斗志,如若蛮夷真趁快攻到天子脚下,京城也定会守的固若金汤。如此,命前线将士拼死守卫,并速调南北两京,河南的备操军,山东和南京沿海的备倭军,将被所属各府的运粮军,马上开赴京师,策划部署。”
皇上微微点头,神情舒缓了许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又新添了几分浓云
“仲廷玉,你刚才有话要说?”
仲廷玉一听皇上直呼己名,倒也不慌,端了袖子上前一步,
“皇上,林首辅和杨大人言之有理。微臣以为,既然是战的话,先前总兵战死,那么,新总兵人选,还请首辅定夺。”
林轩恐其言语间的居心险恶,便冷着脸应了一句“没有。”
仲廷玉缓缓道:“大人切莫推辞,国难当前,当为国选材。”
皇上也正愁无人可遣调,“首辅,你职责在身,莫要懈怠。”
林轩听皇上语气毫无商量之意,只得大着胆子商量道:“皇上恕臣愚钝,臣当真无人选,选将这等国家大事,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皇上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身来,正要发火,却听仲廷玉声音清泉一样的,缓缓流动。
“皇上,若无将才,一切岂不成了纸上谈兵。”
皇上气急败坏,“朕算看清了,你们这些个臣子,每事依违,不敢持正,个个该斩!”
杨桃顿觉悲愤,想此等关头,竟无一人为国请命,心一横,上前拱手道:“皇上息怒,臣虽不知武将适合人选,但臣愿意降为监军,随军督战,尽献微薄之力。”
语毕,满朝自愧难当。
仲廷玉眼睫轻抬,张了嘴,又重新合上。
皇上余怒未消,但也知杨桃一片冰心,声音缓和不少“这满朝的文武,破睫之际也就只有你能担大任。蓟州乃蛮夷入京要塞,降职就免了,你便带着一品衔,任大学士督师去那里驻守,运筹帷幄吧。”
杨桃跪地“臣遵旨。”
一边的林轩彻底傻了眼。
仲廷玉最善洞察人心,尤其摸透了皇上的秉性,引其中计。
他一席话,激怒了皇上,把杨桃逼得出去守城。
杨桃一走,朝廷上将无再能压制仲廷玉的人,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