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2)

衡文欣然引我前去,原来就在出了涵院左首的正厢内。夜色内朦胧看房内,看不出什么来。摸索到床边,本仙君坐下,不由得叹道:“见到床就想睡,这些天没睡过好觉。”

衡文道:“想睡你就睡下,横竖李思明还和天枢在一张床上。天亮前我渡你回去。”

本仙君没和他客气。这几日白天折腾,晚上还要惦记天枢在旁边,翻身的时候别压着,睡着的时候别梗着颈子,打鼾把他惊着。牵三挂四,不得塌实。本仙君翻身上床,在内侧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衡文在我身边躺下,我道,“索性你每晚将我提出来,让李思明陪着天枢睡罢了。本仙君自去寻床睡。”

衡文悠悠道:“你这是什么话,与天枢星君夜夜同榻,你还挑三拣四,不怕天雷轰你。我在天上看你搂着天枢渡药送气,颇得意趣,怎的到我面前却妆起门面来。”

将头凑到本仙君耳侧,低声道:“你得天枢星君仙泽,心元可动否。”

我伸手揽住衡文,半撑起身子涎笑道,“天枢虽清秀,怎比得上衡文清君淡雅绝代天界第一的风华。有清君在身侧,宋珧眼中岂会再容其他乎。宋珧几千年只有一条贼心,想与清君一夕巫山。清君如应了……”

衡文低低道,“我应了你,如何。”

本仙君将涎笑一收,一本正经道,“你应了我,然后天兵骤降,将你我拿回天庭。玉帝对清君定会开恩,关一关降一降,顶多降做个和我一样大小的元君。宋珧轻则在诛仙台上喀啦一声,重则喀啦后再落道天闪,彻底干净。”

衡文抬手将我撞回枕上,道:“你晓得其中利害,与天枢两相对时便记着分寸,设劫的反入了劫,下场是什么你想得出。到时候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原来是怕本仙君渡了几口气和天枢渡出了情。我打个哈欠道,“你放心罢,我在凡间的时候算名的就说我命犯孤鸾,是个百世无妻的命,投胎一百回也没谁会看上我。我和你说过没,我上天庭之前……”

衡文口齿含混道:“嗯,说过数遍了……”翻了个身,沉寂无声。本仙君皱眉道,“你还没听完,怎么知道我要说哪桩事,张口就道听过数遍了。”忒不给兄弟面子。

衡文应也不应一声,看情形是——

睡着了。

本仙君无奈叹气,翻身向内。

那件事情,我兴许确实,说给他听过。

本仙君飞升成仙前在尘世的那几年经历的糊涂事,恐怕都和衡文絮叨过一遍或数遍。但那件事本仙君认为仍值得一说,确实有道理在。

第十章

因为那件事是本仙君从人到仙的几千个年头中,唯一能和“情”字沾上边的事。

我做凡人时唯一一次倾心恋慕。

本仙君那时候少年正意气,整日在市面上冶游玩乐,自以为风流。某日在长安街头蓦然回首间,见一佳人倚栏而立。只这一眼,她就成了我命中的劫数。

她是青楼的歌妓,绫罗十匹换她清歌一曲,黄金百两才能与她一夜春宵。我豪掷千金,轻换佳夜,不肯让她委屈在床上与我假意鸳鸯,夜夜闲话闲坐,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只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跟我说句喜欢。

结果,她没爱上我,反而瞧上了一个穷酸秀才。

她将我送她的珠宝首饰,古玩玉器,名砚宝琴一一变卖,供那穷酸赁屋读书,上下打点,参赴科举。结果穷酸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一顶粉轿将她抬进府内,二人终成眷属,她成了他人妇。街头坊间,多了一段可传千古的佳话。

我就是那佳话中做帮衬的冤大头。

情关惨败,本仙君那时的颓废可想而知。我白日酗酒,夜晚吟诗。伤春的小李,悲秋的韦庄,十年一梦醉扬州的小杜,凄诗凉词,首首皆能倒背。从旧年重阳伤情到来年端午,她去庙中烧香,我在大殿中将她拦住,问她那秀才究竟比我强在哪里,我待她一片深情,她却倾心于一个秀才。

她向我道,公子口口声声说情,其实并不懂什么是情,自以为倾心就是一掷千金,恋慕就是赠奴宝琴香扇,玉镯金钗。相公当日虽穷,却能与奴以心换心。公子是豪门少爷,恐怕连路边的馄饨面都没吃过,误把意气当真情,岂能明白两情相悦时,彼时你中已是我的道理。

我黯然出寺,踯躅街首。一年多的相思苦伤情愁,竟被她说成一时发热,一文不值。

我在街上看身侧烟雾缭绕,难道只因为我没吃过馄饨面,我的情就不叫情?

我颓然踱到烟雾缭绕处,矮桌前拖过一张小凳,坐下黯然道:“老板,来碗馄饨面。”

喝下那碗面汤后,我成了宋珧仙。

衡文假惺惺地宽慰我道:“命,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也。”

是了,衡文曾如此奚落过本仙君,这桩事我确实对他说过。

那时本仙君长叹道:“天命让我孤鸾星高照。”衡文躺在莲池畔的青石上,闭着眼道,“否,否,是天命让你做神仙。”

如此一想,如今我陪天枢南明唱的这出戏,从大面上来看,与本仙君当年的情史,竟有一两分相似。

李思明看上了慕若言,慕若言与单晟凌两情相悦。李思明将慕若言捆在身边,要用尽手段,无情折磨,棒打鸳鸯,虽然玉帝不会给南明天枢安排什么好下场,但慕若言与单晟凌从头到尾依然两情相悦,不动不摇。

敢情本仙君其实还是个帮衬的冤大头。

难道本仙君就是在这种戏中,做这种角儿的命?!

玉帝个缺德老儿!!

本仙君积怨沉睡,竟梦到南明帝君带着一顶粉红小轿,身披铠甲,在东郡王府门前横刀而立,让我还他天枢。

我在一面在心中呐喊,帝君你赶紧把天枢扛上轿子,跑得越远越好,本仙君真的不想侍侯他了;一面在口中恶狠狠道:“本仙君要定了天枢,他是我的心肝。谁也抢不得他!”

朦胧中,被人一把拖起来,抖了一抖。

我半睁开眼,瞧了瞧揪着本仙君前襟的衡文:“做甚?”

衡文拖着字眼儿道:“你的心肝儿天枢正在你房内的床上吐血,别喊梦话了,赶紧过去瞧瞧罢。”

本仙君忙纵光闪回李思明卧房内,此时天已微亮,半昏半明中只见天枢面白如纸,双目无力地闭着,嘴角还挂着一缕血痕。床下落的一方白帕已血迹透染,他袖口被角,也染着点点血斑。

好端端的他吐个什么血。

衡文在我身边道:“心尖上的玉人已咳血晕矣,你还愣着做甚?赶紧抱扶入怀,喊大夫去罢。”抬手将我推进李思明躯壳。我翻身从床上坐起,半扶起天枢,替他擦擦嘴角血渍。衡文用了隐术,偏偏让我这李思明的凡眼能看得见他。坐在凳上,笑吟吟看天枢瘫在我怀中。我铁着面皮,高声喊道:“来人!”

丫鬟应声推门叩头,我颤声道:“快喊大夫,言公子吐血了。”

第十一章

东郡王府的大夫向我道,言公子他脉像浮涩,乃积年旧症染了寒气,淤痰存堵,如此这般絮絮叨叨。

我挥袖打断,“本公子不通医理,你与我罗嗦这许多有什么用?病症知道了,治罢。”

老头儿喏喏应了一声是,慢斯条理开了张方子,说他只能先开方子稳住慕若言的咳症,隐晦暗示慕若言的病不能去根。

不能去根,那不是肺痨么?

我低头看了看慕若言,怪不得脸色黄里透白,成天咳嗽,原来有痨症在身~~

衡文还没走,在桌旁悠然道:“看你面露忧色,怜惜得很,心痛得很。”

本仙君的心被你奚落得乱抽,哪有工夫去痛。我看四下无人,低声道:“天已大明,赵公子不怕有人去请幕仲?”

衡文道:“也是,我先回房去了。你且看着天枢罢。”银光一闪,不见踪影。可算走了。

本仙君在床边坐下,天枢还没醒,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替他将被子掖的再严些。玉帝对天枢似乎特别狠,全家死光,做人禁脔,还给他按个痨病在身上。让他半死不活地吊着受罪。那南明在南郡做将军做得甚开心,倒没听说怎么倒霉过。

一碗药没灌完,天枢醒了,我伸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到水里泡了一趟,把痨病根激出来?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