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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幽香飘散而入,程墨苏素净的小手扶着雕花房门,那雪亮的光线让她不觉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过来,那光线又衬得她那双水眸光彩夺目。她呼吸极轻,幽幽走来,似弱柳扶风一般。
风吟赶忙搀扶住她,为她搬来一个座椅,她款款而坐,眼底里尽是细碎的光芒,“刚才南叔叔说的话,可都当真?”
“自然是真的,国家大事我干嘛要骗你。” 南万收起那张密报,现在程墨苏生着病,自然不能让她看去了,以免影响她的心情。
她点了点头,因为发烧而让她雪白的面颊娇艳似桃蕊,长长的睫毛覆盖出双眸的情绪,双手拾着丝绸帕子,微微掩住玫瑰色的唇,咳了两声,这才道:“此前姜尚豪一直对抗击日军不上心,总是想着内斗去平了这些旧式的军阀们,这次日军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不知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
“尚豪这个人的确是贪慕权力的,可是他怎么说也是我的结拜兄弟,曾经也义薄云天过。我相信在民族大义面前,他是不会妥协的,我看这抗击日军的全面战争,就快要打响了。” 南万揉了揉眉心,道。
她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扩大几分,虽然她也希望将日军驱逐出去,但这意味着少弈又要过上那戎马生涯,她又怎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呢……
“墨苏丫头,你也别担心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把你的身体养好,让他不要忧虑你了,你瞧瞧你身体这样弱,他刚才离去时最后一句话还是托我好好照拂你,你要真是体贴他,就赶紧好起来吧。”
她点点头,双目含泪,身旁那青石书阁里的书籍摆放得乱七八糟,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她伸手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浑身散发的淡淡幽香晃了神韵。轻轻将素手滞在半空,风吟立马明白过来,扶她起了身去,黑发如瀑布般泻在腰际,她的声音温软又轻柔,“南先叔叔,那我就先回房歇息了,有什么消息,您一定要先通知我。”
“好。”南万点头应着,转眼看向窗外,晨曦已经微露了痕迹。
程墨苏左右也睡不着,待在房间里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便就让风吟扶着去了客厅,静静地坐在那里捧了一本书来读着,却半天没有翻过一页去。
接连过了十天的光景,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却不见上官少弈的身影。每日只能从报纸中得到只言片语,没有半点他的消息。她问南万,也只能得到一句他很好的准信。
“小姐,我瞧着姜尚豪是不是把姑爷给扣押了,不然姑爷怎么会这样久都不回来?”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点,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姜尚豪似乎不是那样不明大义的人。风吟摆弄着广播,打了开来,笑吟吟道:“算了,小姐,我们听会子广播吧,也好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广播一阵嘈杂后,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程墨苏睁开半阖的双眸,静静地听着,风吟悄悄附在她耳边,道:“是姜尚豪的声音。”
“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国与日军没有再次妥协的机会,对于在新北城中壮烈牺牲的士兵以及百姓,我将给予崇高的敬意。我们誓与日军作战到底,坚决不放弃领土与主权。”
程墨苏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地倚靠在了沙发上。
第两百五十七章 噩耗
程墨苏透过窗棂,向窗外望去,自那次广播之后,全国一片沸腾。 偶尔间听闻各地民众组织了团体,向新北驻军送去了慰问信,慰问品。学生们也自发阻止起来,去前线进行救援。这个时候,少弈恐怕已经回了新北去,镇守在前线之中。
而她,终究会是个累赘的。
她微微阖了眸子,见奶娘把凌恒抱过来与她玩耍,心情这才略微好了几分。风吟也恰好来到身边,道:“小姐,这个月要新做一些旗袍,您是喜欢什么样式的?”
她抬眼看了摆放在面前的上等布料,轻轻一笑,对凌恒道:“凌恒,你帮妈妈选一个,好不好。” 凌恒倒像是听懂了一样,大大的眸子转了转,咿咿呀呀地伸手指了过去,她眸色一亮,目光落在那银月色纹绣了木芙蓉的布料上面。
“小少爷倒真是有眼光,我刚拿这些布料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小姐一定最喜欢的是这件呢。” 风吟笑道。
她扬了扬玫瑰色的唇角,指尖轻扬,眼波微动,声音软糯,“就这件吧,你去叫裁缝照着这花纹绣一些银色薄片上去,再在花中央用珍珠做上一个蕊来,马上要给凌恒办满月了,我想着这新做了旗袍就不要太过于素净简单了。”
“是。”风吟点了头下去了。她又与凌恒嬉闹了一阵,倒也累了,便又将凌恒交给了奶娘,自己盯着窗外,出了神来。
迷迷糊糊间竟睡了过去,靠着软榻,身体好像轻飘飘了起来,只觉得有几分口渴,便睁开眸子去寻水,入眼处却是锃亮的马靴。她蓦然一惊,抬起水色的眸子来,却见那棱角分明的俊颜距离她如咫尺般得近。
她听着自己有如擂鼓的心跳,想起了这十几天的担忧,瞬间竟落下了泪来,闹得他措手不及,赶忙伸手去帮她擦拭,“你这是怎么,竟哭起来了。”
“我没有哭。”她慌乱低垂下了眸光,长长的睫毛遮挡住那片水波。他默默地看着她,见她只穿着见淡紫色的睡裙,整个人如纸片一般瘦弱无力,他默了默,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去,她那水色的眸子愈发得清澈透亮,唇角边的笑意温柔如往昔。
他阖上窗帘,遮挡住那片阳光。她倒是有些疑惑,本以为他已经回了北方,哪里想到他竟还在这里。她见他疑惑,便笑着解释,“上次出了大事,匆忙离去,和姜尚豪详谈了一晚。我与他都愿意放下那些私人的纠纷与利益,以民族大义为重。接连几日,我与他便去与各方进行谈判,同时也与日军谈判了。”
她心头一跳,道:“我上次听广播,姜尚豪不是说要与日军战斗到底吗,怎地又去谈判了?”
他冷哼一声,面上皆是不屑,“那群日军说得好听,邀我们谈判,却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我瞧着要不就是他们想要来逼我们就范,要不就是想借此拖延时间。所以我准备现在就北上作战,不能让申副官一人抵挡这么久。”
她垂着眼帘,安静地看着被褥上绣着的木槿花。半晌,这才扬了秀颜,柔柔一笑,道:“是该回去了,我与你一起回去。”
他淡淡地点了头,本想让她留下来,可是现在局势这样得乱,去哪里都是朝不保夕,让她跟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能保护住她。
她本以为要一番口舌,他才会答应,哪里想到他如此简单地就同意了,不觉怔了怔,又低垂下了眸子。
“那我让风吟去收拾东西,我们同南叔叔告别了,就离开吧。”她起了身来,那黑亮的秀发垂泻腰际,他心中蓦然一动,这么多天的辗转和疲惫似乎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就消失殆尽了。
两人携手去了书房找南万,南万正站在窗口,看着变了的天色。
窗帘半遮半掩,书房里散弥着淡淡的香气,那墨的浓烈充斥在气息之间。程墨苏半倚在上官少弈的肩膀之上,面目沉静,眉眼如画,幽香沁脾。他看着她清冷幽静的眸子,浅浅啄了她的额角。
南万意识到了两个人的到来,静静地看向他们,“你们是来辞行的吗?”
“对。”他点了点头,“谢谢这段时间南先生对我和我妻儿的照顾,现在局势紧张,我立马就要回新北去了,特别来向南先生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