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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雅庭冷冷一笑,沉沉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无论她用怎么样的方法,费尽怎么样的心机,都不会得到他的一丝怜悯。
上官懿汀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流转着,她知道今天肯定要出大事,只不过她一定要用尽全力去阻止。
上官懿汀望向上官少弈,看着他那锋利眉宇下的深邃目光,轻轻扯动嘴角,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杀雅庭,你杀了她,可是一尸两命!”
他扬了扬眉目,好像在宣称自己满不在乎。上官懿汀心中一凛,微微闭上眸子,声音缓和下来,她看着窗台上的那只花瓶,里面栽培着红白粉色的风信子。这种花要秋天播种,翌年二月萌芽,四月盛开,六月便枯萎了。如此悉心雕琢,像极了她的人生。
“你还记得爸爸吗?”她的睫毛轻轻颤抖,如雪的肌肤上那层红晕如初舞的霓裳,好像在用尽生命绽放华光。
他不明白姐姐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但仍是点了头,只听上官懿汀又道:“小时候你与爸爸不亲近,他打你骂你,对你抱着太高的期望,你沉默寡言,整个家里能与你亲近的人,我算一个。”
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下来,淡淡地笑着。上官懿汀慢慢走进他,一抹不浓不淡的幽香散发在空气中,“我们的母亲过世得早,我不光把你当成弟弟,有时候还把你当成儿子,你第一次立下军功时,我别提有多高兴了。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时时刻刻记挂着上官家的利益,却也时时刻刻在为你打算着。”
“我知道你生气,因为雅庭的所作所为,你感到气愤,你想要让她偿命。可是我却不能由着你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肯定会后悔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不喜欢,但那也是一条生命,你面冷但心善,我不想你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紧锁了眉头,瞧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她绽放出笑意,很是美丽,“可我知道,你不动手难以平息内心的气愤。其实有件事情我骗了你,我并没有怀孕。我当时那样说,只是不想让你杀朱夜枫。我眼见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朱夜枫这个人虽不怎么好,但他毕竟也是我的丈夫,我不想再送走他了。”
他的瞳孔紧了紧,心中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握着枪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眉宇间一片凉意。却见上官懿汀冲他凄缓一笑,“雅庭不可以死,我知道你是真的生气,那么就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求你放过她吧,我丈夫欠你的,我也一并还了……”
她的话音缓缓落下,上官少弈猛然一怔,伸手去抢上官懿汀手中的枪,可上官懿汀早就预想好了,没有丝毫留恋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寂寥的空气中回荡着,喷涌出的鲜血污了她白皙的面颊。她直直向后倒去,将羊绒地毯沾染出一片惨淡的红。
“姐!”他喝了一声,赶忙将她抱在怀里,姜雅庭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慌忙拿起话筒去叫医生,可是为时已晚,那一发子弹泯灭了她的呼吸与曾经。
姜雅庭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淌过面颊,她的唇色苍白得厉害,娇小的身躯滑落在地毯上,指尖颤抖地握住上官懿汀的手,声音抖得厉害,“我……我这是造了什么样的孽!”
上官少弈的目光缓缓地扬了起来,那极端的寒冷让她颤了颤,现在不光是上官少弈,就连她自己都恨不得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第两百三十七 无常
“少弈,你杀了我吧!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抓住上官少弈的胳膊,凌乱的青丝斜斜地搭在腰间,那凝了雪的容颜格外苍白,无论窗外的色泽多么明亮,都无法与她相映生出辉芒。
上官少弈缓缓地转过眼光,如电影里的慢镜头般漫长。她怔了怔,看着他的唇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姜雅庭,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紧紧咬着嘴唇,伸手拿过上官懿汀握着的枪,对准自己的头颅,只差一丁点的力量,她就能扣动扳机,让自己命丧黄泉。
空气中滑过一丝烟硝的气息,她蓦然瞪大眼睛,只见上官少弈抢过了她手中的枪,扔到一旁,冷冽的声音滑过耳畔,“你的命是我姐换来的,你不能死。”
她猛然一怔,双手掩面,勉力支撑着自己起身,阳光向她席卷而来,那层火红的绚烂无声地将她环绕,可是她无法燃烧出一丁点生命的价值,从小到大唯独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明明可以相安无事,却因为她的嫉妒与阴狠,葬送了白白的两条人命。
她快要成为母亲了,最近看世界的眼光愈发慈爱,也愈发得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父母会这样对她,只让她为利益而活,而不让她感受一丝暖意。
她隐没在了室外的大好阳光里,那片灿烂又如何消散她内心的阴霾。
上官少弈缓缓地将上官懿汀抱了起来,见姜雅庭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朝门外走去。申铭量见了这幅场景,不由怔在了原地,直到他唤起,申铭量才赶忙过来帮忙。
“少帅,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说话,平平淡淡地看着她的面颊,将她的手重叠在他的手心里,“先去医院,然后通知朱夜枫,让他赶过来,送我姐最后一程。”
申铭量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心中的震惊仍未消褪,可是此时的他哪里有思考的心情,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悲伤和无常所包围起来。昨日见上官懿汀时,她还好好的,可今日就……
生命果然是无常的,可是许多人将它看做了恒常,不到那一天他就不会去思考死亡的重量。他没有意识到上官大帅的突然逝世,没有意识到上官懿汀的忽然离开。想着想着,黝黑的面颊竟淌下一串泪来。
也许明天他自己也会离去,少帅也会离去。他会没有遗憾吗,会坦然吗。一天的逝去就是死亡的将近,有时候看着一个人,想到那人可能下一秒就会离开自己。他好像也可以用一颗慈悲了的心,去化解他们之间的不适了。
申铭量偷偷看了一眼上官少弈,上官少弈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前方,恐怕他现在心中也是这样想着的吧。那些对于程墨苏的执着,对于姜雅庭的怨恨,此刻的他是不是都已经放下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又熄灭,那样迅速地宣判了上官懿汀不治身亡。
上官少弈整理好自己微乱的戎装,瞧着申副官领了朱夜枫过来,朱夜枫面上挂着不知是不是伪装的急切。他抬眼看着他名义上的姐夫,深邃的眸光落向远方,浮动出一片汹涌,一片冷冽。
“懿汀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朱夜枫扣住上官少弈的肩膀,声音急切。
“姐姐她已经去了。” 上官少弈语气冷淡,淡淡地调转开了眸子,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太平间,“她就在里面,你要是想的话,就进去看看她吧。”
朱夜枫瞪大双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心里,上官懿汀一直彪悍而聪慧,比谁都懂得保护自己,又怎么会……
上官少弈斜睨了他一眼,深邃的眸中闪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光,“她是自杀。”
“自杀?她怎么会自杀!” 朱夜枫更加不解,探究地看着他。
他拿出一支烟来,那蓝红色的火苗在空中“腾”地一下蹿起,温度好像在一瞬间提升,又在下一秒冷却,那升起的烟雾遮掩不住棱角分明的憔悴俊颜,他漠然开口,道:“姜雅庭派了杀手去杀墨苏,阴差阳错地杀了我的岳父程老先生,这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朱夜枫点了点头,又听着那冷冽的声音继续道:“我自然不会放过姜雅庭,可是她怀了孕,姐姐不让我杀她,就开枪自杀,用自己去换了姜雅庭和那孩子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