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珞将禇夜扶到榻上,替他盖上锦被。看着那张染上淡淡酒红的俊美容颜,刚毅的双唇微张着,眼里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芒,“为什么,偏偏你是他的儿子。”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禇夜方从软榻上醒来,揉了揉还有些微胀的太阳穴,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清谈的小菜,以及一碗醒酒汤。
“醒了?”蓝珞手执火舌子,轻吹两口气,点燃了三叉烛台里最后一根白烛。
昏黄的烛光射进禇夜的眼睛里,眼前的蓝珞似乎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走了。”他说。
“神子,要不要跟上去?”一个模样姣好的侍童毕恭毕敬道。
“不用。”蓝珞来到露台,看着他歪歪斜斜出了神庙。
“呵,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褚夜口中喃喃念着,任由湖风吹过脸面。明知那个人已不在,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一抬头赫然瞧见对面的屋子里隐隐亮着烛光。是谁,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颗心忐忑着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清冷的话语随之传来:“怎么才回来,我等你许久了。”那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平稳,完全听不出因为等人而表现出的焦躁情绪。
褚夜愣了一愣,幽暗的烛光下,那人静静坐着,手边放着一小盒糕点。“我今日去了一趟集市,有位好心的大婶送了一些糕点,我尝了挺好吃的,所以送一些来给你。”
“你,没走?”褚夜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盒已经完全凉透了的糕点。
“走?”那人缓缓起身,“为什么要走?”眼神暗下来,“也许有一天是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褚夜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对不起。”惊觉自己的失礼,褚夜歉声道,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我们,算朋友吧?”
心下一怔,面上却无多余的感情变化。原本那天夜里他就未曾睡着,想不到他竟还是问出口。打从见他第一眼起,亚素便明白此人并非一般人,就如同自己不得不因为诸多顾虑有所隐瞒一样,他瞒着他的必是不少,如此,他可以撇开一切,应了他的话么?幽眸回转,“你好生歇着吧,我走了。”
“若溪。”轻唤一声他的名,褚夜松了手。
解了衣袍,手心里握着被封印后散发出淡淡光晕的半只水晶,亚素轻叹一声。两只水晶本就互通灵性,亚素一路寻来到了日落城,明明离所寻之物已然很近了,却仍是在这附近兜圈子,一整天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不,也并非一无所获。”亚素轻语出口。想起自己无意中救下一位被毒蛇咬伤的大婶,或许是因为这身为掩饰身份本是神庙法师才会穿的灰袍吧,那位大婶不但为他指路,还送了他自家做的糕点。那盒糕点清新爽口,滋味甚好,不知怎么的不舍得全吃下,便想让那人也尝一尝,全当做那些果子的回礼吧。
原是想放下就走,又怕被鸟儿啄了去,于是便一直等,不想一等便等到日落西山,鸟雀归巢。
☆、第八章 光明神塔
“你干嘛老罩着那件难看的灰袍子。”在水里翻了一个跟斗,褚夜对着在岸边兀自冥思的亚素说道。
“你,说什么?”睁了眼,亚素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说你身上那件袍子跟你一点都不配。”褚夜说着,将一尾仍在活蹦乱跳的鱼扔上岸,“改天,我送你一件漂亮的。”
“不用了。”亚素说着便又阖上了双眼。
“不用,为什么不用?”褚夜游回岸边,“这件烂袍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看着那人紧闭的双眸,绝美的容颜不容亵渎却又禁不住冒着无可饶恕的罪孽一窥究竟。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个人吸引住了,从那人平静地告诉别人他是巫师的时候开始吗?当初不过是一时兴趣,那么如今与他于碧湖东西而居,朝夕相处,甚至连父亲的传召都不予理会又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回应他的话,还是公子褚夜从来便不甘心轻易放弃一个人,哪怕那人是个巫师,一个容貌冠绝,心存善意的巫师。
唇角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手臂轻轻一挥,溅起一片湖水,全落在那人的外袍之上。
“你,做什么?”外袍几乎全湿了,亚素睁开眼,幽眸里却不见半分怒意,怔怔看着那人双臂交叉好不得意地站在湖里。
“拖你下水啊。”褚夜答道,笑意愈浓,“你也应该试试在水里的感觉。”
轻抿双唇,亚素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走去。
“喂,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褚夜在背后喊着,一条腿已经踏上了岸,可终究没有追上去。笑意僵在脸上,心中莫名有些难耐,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阿夜。”
熟悉的清冷音色传入耳中,褚夜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袭黑袍拽地,长发齐腰,领口微开,露出白皙细致的肌肤,以及悬于胸前那幽幽散发着黑色光晕的物什。“你叫我什么?”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叫阿夜。”
褚夜伸出手,双眼迷醉,长久地回不了神。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他的真容,已非容姿冠绝可以形容的了。褚夜感觉得到笼罩着那副躯体的是一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
亚素将手放在他的手上,在他的牵引之下一步一步下到湖里。手臂微抬,湖水在眼前旋转上升成一根水柱,随后慢慢弯曲成一座水桥,桥上是一条条快活游弋的鱼儿,在晨光的照射下绽放出七彩的光。
虽并非没有见过巫师展示巫术,却不曾想这巫术竟还有如此妙用,面对这般幻景,褚夜不禁看得呆了。转头看向身侧那人,再美的景色与那惊世的风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要学么?我可以教你。”亚素道。
“什么?”褚夜笑道:“彩虹桥和飞鱼?”
亚素收回手,水桥和鱼儿便像是从天而降般落入水中,一圈圈涟漪顺势荡开,须臾湖面便又归于平静。“你说得不错,不日我便会离开此处,你我或许还能再见,又或许永不相见,既是相识一场,你若不嫌弃,我想教你一些术语防身。”
“巫术么,你觉得我会需要?”甩甩发丝间的水珠,褚夜上了岸,“那么,就请教我人偶术吧。”
褚夜清晰地记得悬于那人胸前的物什是一枚水晶,不,应该说是半只水晶。因为与他手中所有的那半只的形态分毫不差,这样的水晶不会有第三个,黑袍巫师的水晶球。只是,他还不能完全确定,毕竟两只水晶呈现出的力量太悬殊了。
“少主,属下倒有一个想法。”查克躬身上前,沉声道。
“说。”连夜赶回寝宫,褚夜斜倚榻上,眼角余光瞥向忠心的下属。
“若那人手上的果真是黑水晶,那么他极有可能便是十年前失踪的乌拉唯一的弟子亚素,那么,少主何不引他来此,见到乌拉尸身,一切便自可真相大白。”
早就听说两只水晶互通灵性、相依相生。若真是如此,那么是否便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人所吸引,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总是会做出些反常的举动来?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手中的那半只水晶么?褚夜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