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庭院中的暖风吹进了屋子,可是拂过朱狄斯的肌肤,却只让他全身瑟瑟发抖。他抱着双腿缩在床上,骤然发现,自从离开了奈奥比之后,自己的世界便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而身边所围绕的,尽是敌人、仇人、陌路人。
也许这就是作为一个男人,独自屹立于世间的必经考验吧!
其实奥托的想法单纯得一塌糊涂——是男人,不都该拥有一个女人么?于是,面对这份男人间的禁忌之恋,两人所站的角度可谓大不相同。
看了一眼奥托熟睡的脸庞,朱狄斯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为自己的处境感伤下去——世界原本就是冷漠的,人心原本就是冷漠的,人活着,便应该思考怎样利用一切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而计较情感上的得失,简直是无聊到了极致!
去和一个女人吃醋?不,即便是揉烂他的全部自尊,他也做不出这种恶心事来。
好你个奥托,之前我一直为利用你而心存愧疚,现在你负我,倒让我的目标彻底坚决了!
于是朱狄斯决定行动起来了。踩上凉鞋,披上托加,理好头发,酝酿好了一番说辞,径自向王宫走去。
既然自己这具男人的身体无法牢牢锁住他,那索性用歉疚来使他成为自己俘虏吧!
奥托,你想要波培娅?好,我朱狄斯就把波培娅给你搞到手!
·2·
话说,自打发生了有违伦常的关系之后,尼禄对自己母亲阿格里皮娜的激情反而是越来越淡了,相反,阿格里皮娜却越来越拿自己当根葱——她开始在各种事上对尼禄指手画脚,干预他的一切事务,让尼禄万分头大;尤其是在发生了竖琴事件、眼见这嚣张的女人打自己正宠着的表弟之后,他对阿格里皮娜更是厌倦到了极致。
如今的尼禄看见阿格里皮娜,就好像看见一个嗡嗡乱叫、屁股上带刺、想赶还赶不走的马蜂。尼禄甚至产生了幻觉,觉得只要这女人一张口,自己就能闻到一股子辛辣而臭烘烘的大蒜味。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阿格里皮娜又开始了她的絮絮叨叨。
适时,尼禄正在用一根羽毛摩擦自己的嗓子眼,想要把中午吃下去的过多食物呕吐出来,而此时,刚得知他将要在节庆上参与公共演出的阿格里皮娜,突然毫无事先预告地怒气冲冲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尼禄,你想在人民面前表演,这简直是胡闹!”
尼禄被阿格里皮娜吓了一跳,结果,呕吐时没有对准仆人手中端的金壶,一下子吐在了地上。尼禄的肝火一下子就烧了以来,他白了阿格里皮娜一眼,狠狠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尼禄,听我说!你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不是卖唱卖笑的低贱的奴隶!”
只听得毫无前奏的“碰碰”两声巨响,尼禄将顺手抓起的瓶子罐子使劲摔碎在了地上,怒吼道:“艺术是神圣的!我是神圣的!”
阿格里皮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吓吓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尼禄粗喘着,尽力去平息自己的怒火,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依旧令人胆寒:“给我滚,你这女人。”
阿格里皮娜同样怒火熊熊,但是她知道,她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罗马帝国的皇帝,因此自己不能发作。最终,她强压自己心中的愤恨转身离去。
这一幕被正巧赶来的朱狄斯分毫不差地看了去。
朱狄斯原本只是来借助尼禄的权威迫使安东尼和波培娅离婚的,可眼见着尼禄与阿格里皮娜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他却突然来了计谋,想要趁热打铁先参上阿格里皮娜一本。
“陛下,”只听朱狄斯一边走近正在努力平定气息的尼禄一边说道,“只要您心中坚信艺术是神圣的,又何必在意这些泥淖中人的非议?”
尼禄长抒了一口气,道:“还是你最好。你的话听上去,总是像真正的音乐一般悦耳。”
朱狄斯故作娇羞地低了低头。
看到朱狄斯的小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尼禄不由得问:“你的胳膊怎么还缠着?受的伤还没好吗?”
朱狄斯长叹一声,满脸幽怨道:“哎,好了旧伤,怕也难免再添新伤!深得陛下的恩宠,便要做好付出一定代价的准备!”
尼禄不是傻子,立刻听出了朱狄斯的话中之意,不由得问:“你是被人害成这样的?!谁?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朱狄斯佯装岔开话题,实则画龙点睛,“陛下,您的母亲虽然为人狠辣,但是她做事的出发点,总归还是为你好的。”
这听上去含蓄的一句话,矛头直指阿格里皮娜。尼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不由得朝刚才阿格里皮娜离去的地方,眯了眯眼睛。
朱狄斯又道:“陛下,我这点小伤不值得您为此劳神。不过,上次严词否决那些大型雕塑等艺术工程修建的人,我最近倒是听人说了起来。”
“谁?”
朱狄斯从容道:“安东尼·赛尔维乌斯。正是此人呼吁了整个行政会议的行政官员们出来反对的,听人讲,他还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为所谓艺术投入人民的税收,实属荒谬。’”
尼禄气得直咬牙,低吼道:“安东尼·赛尔维乌斯?我记得他,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米罗的儿子么。可恶,我是皇帝,我有权决定钱该花在哪里!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您说的没错。”朱狄斯说道,“陛下,这个安东尼曾经战功卓著,是罗马骑士阶层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物,难免会自以为是。我想应该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从此永远记住:皇帝的权威不容置疑。”
尼禄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道:“你有什么办法?”
朱狄斯凑近他耳边道:“陛下应该知道,安东尼的妻子波培娅,据说是罗马的第一美人,这也算是安东尼引以为傲的一项资本。陛下不如逼迫安东尼与波培娅离婚,这样一来,安东尼的锐气便再也无法抬头了。失去波培娅的他一定会从此深刻认识到,您的权威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尼禄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波培娅既然是第一美人,原本就轮不到安东尼这样的人来享用,早就该让她另嫁他人了……”
朱狄斯赶紧趁热打铁道:“奥托……您看怎样?”
奥托此名一出,尼禄和朱狄斯的眼神在暗中交汇在了一起,脸上是同样的得逞的奸诈笑容。
就这样,一场风波即将应运而生了。
第二天清晨,和暖的阳光照进了安东尼和波培娅的卧室。作为妻子的波培娅正在履行自己家庭主妇的职责,指挥奴隶们开始一天的工作,而安东尼则趴在弗瑞斯的小床边上,逗弄自己还不到一岁的儿子。只有在这样的时刻,这个一贯冷峻的男人脸上才会露出些许的笑意。
然而,这和睦的景象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打断了。波培娅急匆匆地去开门,安东尼也起身去了查看。不料,屋门刚一被推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首领提格里努斯便带领着一干部下冲进了房间。
波培娅被吓得惊叫一声,随即赶来的安东尼便赶紧将她护在了身后。
安东尼昂首站在提格里努斯面前,冷冷问道:“提格里努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提格里努斯伸手将一张离婚证明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平静地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离婚;第二,立一份遗嘱将所有财产赠给陛下,然后立刻自杀或被我杀死。”
·3·
“给我一个理由。”
当安东尼这么问的时候,提格里努斯只是淡淡道:“哼,理由?只要陛下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理由。你觉得奥古斯都逼迫元老院宣布自己的政敌为罗马公敌理由充分?或者你觉得克劳迪亚放逐赛扬斯的理由合情合理?我告诉你,只要身在罗马帝国,皇帝的权威便是一切,不容置疑。”
“提格里努斯,你只是一个破产的西西里商人的儿子,尼禄的一条狗!”安东尼眯起了眼睛,右手渐渐搭在了腰间的铜剑上——即使已经退役,他依旧保持着苏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