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响起,萧暮笑笑将话筒递给主持人,静静地走到台中间,灯光打过来,她一抬手、一扭腰、一抬头、一扬眉,刹那间,整个人似乎放出一道光芒。再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普通女人。
她的舞姿轻灵、柔媚,在舞台上飞旋如一片飞花、一阵轻雾。同样的一只傣族舞,在她的信手拈来,就像是一个精灵在月夜的水边低语呢喃、思恋缠绵。
台下发出一阵欢呼。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这只舞不是普通人能跳出来的。别说是x行,就是市的专业歌舞团里,都没有人能跳到这个水平的。
和整晚其他的节目比起来,不用说,这只意外的舞是最精彩的。姬月恒也曾经和东方歌舞团的一个独舞演员交往过,在这方面也有些发言权。就从萧暮的台风和舞感来说,她应该不逊于那些一流的舞蹈演员。至于其他的,就难说了,毕竟,太高深的技巧这支舞里也体现不出来。
一支舞结束了,掌声雷动。男主持人使劲地鼓着掌跑上来:“哎呀,萧暮姐,你跳得太棒了!怎么平时从来没见你跳过舞啊?你隐藏的太深了你!”
萧暮微笑着对台下微微欠身以示谢意:“谢谢大家的掌声。许多年不跳了,腿都僵硬了,跳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今天要不是儿子实在想要这辆车,我也不会上来献丑。请大家见谅。”
主持人问:“萧暮姐,你以前是不是专职舞蹈演员啊?你跳了多少年,为什么不继续跳下去?”
萧暮垂下眼,又抬头淡淡的笑:“我从四岁就开始学跳舞,跳了十多年,后来受了伤,就不跳了。”
“怎么受的伤?伤的厉害吗?伤哪儿啦?”
“是…车祸,伤到了腰,后来恢复了。但是许多有难度的动作就做不了了,也没办法再跳了,所以就退伍回来了。”
“哎呀,好可惜啊,不过我们还是很幸运的,能看到萧暮姐今天这么精彩的表演。听大家的掌声就知道,今天这个奖品毫无疑问地该给谁了!大家说,对不对?!”
姬月恒看到小男孩兴奋得脸通红,看着他的妈妈,脸上是全无保留的崇拜。萧暮抱着遥控车跳下台,小男孩冲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使劲儿亲在妈妈脸上。姬月恒看到萧暮的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看着儿子的眼光柔和得像能流出水。
小男孩接过遥控车,爱不释手地抱着。姬月恒看到萧暮的左手在背后悄悄地捂着腰部,脸上露出一丝痛楚,但在儿子抬头看她的时候,又转瞬不见。
姬月恒的心里老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时旁边的人行的张副行长跟x行的徐行长笑道:“老徐啊,还是你们行的人才多啊,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给漏了?这下咱们银行业协会组织的活动可又多个压轴戏了。就是到市里出节目,我估计也不会差了。”
徐行长苦笑:“你别说,平时还真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特长,这个员工,平时很低调的。大概是因为离了婚,独自带个小孩,生活得很困难,行里都是作为特困职工作为补助的。她平时也很少参加业余活动,所以嘛,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她会跳舞。”
“离婚?”
姬月恒的脑子里好像想起来什么,又瞥见萧暮悄悄揉腰的动作,一霎时想起来了。
第4章 相亲
就是那个悄悄揉腰的动作,唤起了姬月恒的记忆。
应该有一两个月以前,姬月恒一天晚上破天荒的没有饭局。
他开着车在路上转悠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吃什么。后来拐到了中华路上,抬头看到一家西餐厅,记得这家的焗鹅肝和薄荷烤小羊排做得还算地道,就进去了。
因为只有一个人,姬月恒就随便在大厅找一个比较僻静的卡座坐下了。等着上菜的功夫,他随手抽了一本汽车杂志看。
这时,旁边的座位上走过来一位女士。那个座位上原来坐着的男人连忙起来打招呼。两人开始交谈。
姬月恒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只是两个座位只之间用来间隔的大叶绿色盆栽可以模模糊糊地挡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于是隔壁断断续续的一言半语飘进耳朵里,也足够他了解情况了。
看样子那两人是来相亲的,那个个子不高、头发不多的男人是xx局的一个副局长,目前丧偶。而那个女人却是离婚了的。
大概就是因为那女人是离婚的,又带着个孩子,那个副局长有些挑挑拣拣的,打着官腔问来问去。姬月恒听得很不耐烦,只是他要的饭菜上来了,也只好赶快吃完才好走人。那个女人的声音低低的,话很少。大多是那个副局长在吹嘘他的条件是多么多么好;他去世的妻子以前是如何对他体贴入微;如今后头等着他的女人有多少多少等等。
直到那个副局长打听完了那女人的收入、又介绍了他正上初中的宝贝女儿有多娇贵,需要家里人怎么伺候后,才遗憾地道:“小萧啊,其实呢,你的条件虽然普通了些,但是我觉得吧,你这个人还是很不错滴嘛,我觉得咱们还是有发展前途滴。就是有一件事你要保证解决掉,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你看,你能不能把你儿子送给他爸爸抚养?毕竟我女儿没有了母亲嘛,需要多一些的疼爱,要是一家里有两个孩子,她肯定会觉得给她的爱被分薄了,会不适应滴。”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这是喝咖啡的小汤匙被撂在了骨瓷碟子上的声音。
一个清晰的女声响起,冷冷的,清泠泠的,是那个一直很沉默的女人:“刘局长,我认为我儿子怎么抚养的问题,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您考虑那么多;同样,您和您的家庭,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您也不必要再做叙述了。对不起,我晚上还有事,我们就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招手唤过服务员:“买单。不,我们是AA。这是我的一杯咖啡钱,不必找零了,谢谢。”
在刘副局长的目瞪口呆中,她毫不回顾地扬长而去。那份犀利和干脆让一旁被刘副局长倒尽了胃口的姬月恒长出了一口浊气。
姬月恒叫住服务生,也买了单离开。经过过道时,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局长,只见他气得满脸通红、浑身乱颤,正对着手机口沫横飞地飞快嚷着什么。姬月恒远远的只听到些“不识抬举”、“没有教养”什么的。
真是极品。姬月恒厌恶地快步离开。拐个弯,只见那个女人正微微低着头在等电梯。只看到背影,印象最深的是束成一个马尾的浓密头发,头发的颜色并不是纯正的黑,而是栗色中带点金红,像极了小松鼠那蓬松松、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略显单薄的肩背上,都让人有些担心她消瘦的肩背能否承担起那束沉甸甸的头发的重量。
电梯门开了,只是里头人已经挤满了。姬月恒看到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推开安全楼梯的门,显然是想从步行梯走下去。考虑到那个极品也该快过来了,姬月恒实在不想跟他乘同一座电梯。也就跟着推开楼梯门打算走下去。
姬月恒刚推开门,就听到楼道里传来高跟鞋的鞋跟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楼梯的“哒”、“哒”声。姬月恒伸头向下一看,只见那个女人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背这会儿已经塌了下来,正一手拎着包,一手扶着墙,缓缓地向下走。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妈妈,有电话啦,有电话啦!”是那女人的电话。
只见她倚在墙上,侧身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叹了口气。
她的手机大概是山寨的,有着响亮得惊人的音量。她刚接听,电话里就传出一个女人大嗓门的咆哮,姬月恒站在上一层楼都听得清楚明白。
电话里的女人在吼:“怎么回事?!刚才刘局长给我打电话,说你竟然给他难看!你脑子进水了吗?!我求了多少人才给你找到这只金龟!别人贴都贴不上,难得人家相中了你,你竟然这么不懂事!你们姐妹两个早晚会把我气死!……”
姬月恒看到她无奈地将电话举得离耳朵远远地,满脸痛苦地听电话里那女人滔滔不绝的教训。到最后索性叹了口气,踢掉脚上的高跟鞋靠着楼梯坐下来。
只听她低低地跟那人解释:“姑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再嫁人了。特别是这样的人,咱高攀不起。姑姑,谢谢你,帮我回绝了吧。”
那边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低低的声音里有一股平静的苍凉:“我已经卖过自己一次了,不想再卖第二次。”
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背后捶着腰,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蜷成一个团,电话讲完了,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楼道的感应灯灭了,她依然蜷在暗影里,不说,不动。
姬月恒犹豫了半天,还是悄悄退了出来。毕竟,只是一个陌生人,不好贸然打搅别人的隐私。
日子久了,也就淡忘了。但是,那个疲惫的、蜷成一团的单薄背影,一直留在他的记忆中。
记忆中的那个背影,这时和眼前的萧暮重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