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2)

顿了半晌,大当家道:“脸上戴着这东西,闷是闷了点,可你好歹再忍忍,万一过了晌午,还想出门呢?以往我嫌它累赘的时候,你还总劝我忍着些,如今我还好好地戴着呢,你怎么倒先把它揭了?”又绕到无明身侧,“难得找个机会来寻你,这才骑马出去逛了几个时辰,你便累了?”

无明沿着面颊的边缘,动作轻细地自脸上褪下一层薄薄的皮来,那张皮颜色浅淡,较蝉翼厚不到哪去,而他真正的容貌也露了出来,“不是我累了,是你不该丢下那么些公事,三天两头往这边跑。没人发现倒还好,若是又让那些大臣知道了,我这风清楼守备再多,也敌不过那么些杀手。”

大当家气得一拳捶在墙上,“本王乐意去哪便去哪,也容得他们置喙!这么些年了,竟没一天轻省!”

无明拿帕子拭了手,回身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听我一声劝,早些回去吧。”

“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吗……”

“自伤好以后,我便将这风清楼接了手,如今算来也有好些年了,能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更何况若出了什么乱子,从这送信到你营中最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大当家脸色愈发阴沉:“说到底,还不是你想我走!”

无明还想说什么,大当家却早已踹门而去了。他连叹几口气,也顾不上别的,赶忙追了上去。还未行到堂厅,果然便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巨响,待掀了帘子进去,只见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下人们跪倒一片,打着哆嗦不敢说话,而始作俑者正大咧咧地立在那片狼藉之上,尤不过瘾。

“二当家,你快劝劝大当家吧……这,这……”

无明道:“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待到就剩他们两人的时候,无明终于叫了出来:“无迹!你,你把这砸成这样,今儿还做不做生意了?”

无明甚少发火,见了今天这阵势,殷无迹自知理亏,便有些气短了,可仍不忿道:“我爱砸就砸。曷召是我的,风清楼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碍着谁了?”

“你……”无明本就不善争执,此时只气得说不出话来。

五年前他不慎自马背上摔了下去,醒来后便失去了记忆,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了。从那时起,殷无迹便守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原本他对殷无迹的话就半信半疑,之后更是发现那些话漏洞百出。

起初殷无迹说,你叫殷无明,是我的胞弟。可没过多久,无明就发现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自己甚至根本就不是曷召人,而是汉人。而且殷无迹身为曷召王,竟不能把自己的“胞弟”留在身边,反倒盖了个风清楼把他藏了起来。每次殷无迹来看他,大臣们便群起而攻之,甚至胆大些的还会派杀手来暗中取他性命。最后殷无迹只好妥协,许诺若无必要再不胡乱跑来找他了,也要那些大臣停了手。

之后殷无迹便改口说,确实,你不是我胞弟,但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跟亲兄弟是没两样的,你爹娘临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拿你当亲弟弟一般照顾了。可最初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日常起居的一切习惯和细节殷无迹统统都不了解,又说不出他手腕上的疤是如何留下的,甚至连他的字迹都不认得,简直让他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而且……他总觉得殷无迹对他的态度,不大像是对兄弟,反倒像……

最后,殷无迹竟又换了个说辞:虽说男男相恋为世间所不容,但我与你……其实早已私定终身了……我之前见你伤还未好,怕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才骗你说我们只是兄弟的……有那么一刻,无明还真相信了,可他不久便发现,自己只是对殷无迹笑笑或是叫他一声“无迹”他就能半晌回不了神,而且每次殷无迹碰碰他的手、摸摸他的脸时候,面上都会流露出难以遮掩的志得意满的神情,模样非常小人……私定终身?扯谎吧?

最后的最后,殷无迹没了办法,对他说了实话:你不叫无明,也不是我的相好。你的伤,根本不是失足坠马那么简单。你是个汉人,但那片土地已然容不下你了,那些人又伤你太深。你若是想把过去的事记起来,我亦不会阻拦你;可你若决定重新开始,我便是你的挚友,让你一生依靠。

无明略一权衡,还是想重新开始。

殷无迹便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他平日里忙着处理政事,风清楼便交由无明打理。不过是个酒楼而已,无明却战战兢兢,经营得有条不紊,一年下来,利钱也甚是可观,就是为了对得起殷无迹给他的那口饭吃,亦算是报答殷无迹的救命之恩。所以,他最不能容忍、最避之不及的,就是殷无迹违背当年诺言,把他视作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的物件,可以为所欲为。

这一晃过了五年,期间也不知为此吵过几次架,殷无迹也答应过再不动手动脚,再不说混账话了,可过不了多久便又会来这么一出,今日也不外乎如此。

“无明,”殷无迹忽地咧嘴,对他邪邪一笑,“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我都挪不开眼。”

无明的脸都白了。

殷无迹又道:“你出来得急,竟连外衫也忘披了。刚刚那么多人的目光全落在你身上,真该把他们的眼睛都剜了才好呢。”

无明猛地把衣襟一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转身便走。

殷无迹觉出大事不妙,一路追到卧房,竟见到他在收拾东西。上次无明生气,整整两个月未同他说一个字,如今既是收拾东西,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

“哎,不过是两句玩笑,也值当气成这样?”他跟在无明屁股后头团团转,“这是找什么呢,我帮你吧?”

在他坚持不懈地把无明收拾好的东西放回原位之后,无明终于站定不动了。

“无迹,你到底怎么了?”

殷无迹道:“我?我没怎么啊。”

无明道:“从我在街上撞到那个人起,你就不大对劲。你认识他的,对吧?”

殷无迹登时道:“没,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无明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转,良久才道:“你……你还记得你当年对我说过什么吗?”

殷无迹一怔。

“你说……若是我想把过去的事记起来,你绝不阻拦。”

殷无迹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你究竟在怕什么?”无明长叹一口气,“我在这风清楼过得怡然自得,就算有一天想起了过去的事,也不代表我会忘了这五年来你对我的好,更不代表我会再次选择回到过去,而放弃现在的一切。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

漫长的沉默过后,殷无迹的眉心终于展开了。他轻声道:“无明,我懂了。”忽又想起什么,“那……那你不走了吧?”

无明无奈地望着他,终是摇了摇头。

殷无迹莞尔一笑,“成,累了半天,又生了好大一场气,你好好歇着吧。我这便回去了,往后再不说浑话来气你了。出来这大半天,那帮废物不知又急成了什么样子。”

* * *

殷无迹走后,无明坐在椅子上休息。捧了杯茶,还未送到嘴边,却是被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惊得一个激灵:“不好!”把茶杯往桌子上一丢,急匆匆地便往门外赶,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赶忙退了回来,自墙上摘下一顶带帘儿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过堂厅的时候小二迎了上来:“二当家,这么急着出门是……”

无明只道:“快牵马来。”

“嗯,啊,是……”小二连声应着,腿脚就是不动,眼睛滴溜溜地转摆明了就是在想拖延之计。

这副情景更加印证了无明的猜想,他正心急如焚,恰巧一个手下骑着马进了门,他也顾不得客气了,上前便把那人拽了下来,自己翻身上了马。

“驾!”他大喝一声,马儿调了个头,重又奔了出去。

殷无迹啊殷无迹……一路上他都在心里不住地念着,我怎么这么傻,竟如此轻信了你!

第四十章

从此处到丰和关,少说也要二十里地,岩铮连匹马也没有,只能一步步走。出了城门,便是一条光秃秃的官道,如今他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已渴得要命了。

期间数不清有多少人骑着马打他身边经过,他看着直眼馋。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竟有两匹马在他面前停下了。初时他还当是自己运气好,有马骑了呢,可再看那两人的面色,实在不算友善。

“没错,就是他。”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另一人点点头。随后,两把明晃晃的弯刀便出了鞘。

“尉迟岩铮,早几年我们当家的便看你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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