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做班主任的女老师坐上车一同前往医院,另一个男老师便回学校去打电话。
到了医院,张开达一边安排小孩入医院,一边布置几个人把守医院大门,专等马向东到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医院门口骑来一辆单车,车上的一男一女下车后便把车子停放在单车棚里,急忙忙向医院的门诊部走去。
这一男一女正是马向东夫妇。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听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孩子在放学时出了车祸,现在到人民医院去了,便立即放下饭碗,急忙赶到医院去看看。门诊部的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小孩马学思敷药。医生说,孩子伤势不算重,除右手肘骨骨折外,其余都是损伤了一些皮肉,需要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才能恢复。马向东夫妇安慰了孩子,又向老师详细的询问了情况,见肇事的司机站在一旁,便问道:
“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
“我是农械厂的,叫黄明,离这里不远。”
“你们开车怎么忒不小心?”
“对不起,刚好是放学时候,人多路窄,不小心碰倒了贵公子。”名叫黄明的十分抱歉地说道。
“你们必须承担治疗的一切责任!”马向东责怪地说。
“我们愿意承担责任!我现在就先回去拿几百元的住院费来。”黄明道,说完便要迈动脚步。
“好吧,我跟你一齐去!”马向东说,他担心他溜了。
马向东与黄明出得医院门来,上了一部农民车。司机开动引擎后,又上来三条高大的汉子,他们把他夹在中间。瞧见这三条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马向东顿时感到气氛有点儿异样,心里便有点儿怀疑起来。果然,大约走了七八分钟后,三个大汉突然把他绑了起来,又把他的眼睛蒙上。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他厉声喝问。
“对不起,我们是红旗造反派,要开会斗争你!”
马向东就这样被秘密的绑架了。消息传来,红旗造反派里个个欢呼。因各个工厂、单位和郊区农村都有旗派,第三天红旗总部便组织了一个万人批斗大会。
这是一次声势空前浩大的批斗大会。上午九点钟,街上开始游行,工人举着大横幅,扛着红旗,敲打着锣鼓走在前头。四五百个头戴安全帽的工农纠察队员扛着长矛跟在后面,几百个地富反坏牛鬼蛇神戴着高帽,脸上涂着墨汁,胸前挂着牌子夹在纠察队的中间。一批红卫兵握着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本走在最后面,跟着还有许多来自各个单位、工厂和郊区农村的举着小旗的群众。浩浩荡荡的队列,高呼着口号,从城镇育民中学红旗总部出发,一直绵延至二公里外的体育场。
批斗会设在露天运动场上。广场上,人头涌涌。一进广场,便能听到高音喇叭播放的毛主席的语录歌曲。司令台上边挂着巨大横幅:“徐昌县革命群众斗争走资派及资反路线大会”。台上跪着戴高帽的县委范书记和县委办公室主任马向东,他们的后面跪着各个局、办的头头,台下还跪着各个单位的“走资派”和一大批“牛鬼蛇神”。
十点钟,大会开始,全体起立高唱《东方红》,然后,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再祝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人们三呼万岁之后,一个造反派走上主席台,声嘶力竭地从刘少奇、邓小平等人开始批判,一直到批判徐昌县委书记范子相、县委马向东等执行资反路线,打击造反派的种种罪恶,指出他们是刘邓陶在徐昌县的代理人。会场上,一阵阵毛主席万岁,打倒刘、邓、陶,打倒范子相、马向东的口号声如排山倒海!
接着,县委书记范子相被推到前台跪下。一个造反派头目上台批斗。
“范子相,你为什么要搞‘三自一包’?”
“那是执行中央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经济政策!”
“胡说,毛主席一贯反对‘三自一包’,你为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
“当时中央文件说‘三自一包’能较好地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你听了毛主席的话还是听刘少奇的话?”
“我听了刘少奇主席的话。”
“大家听着,范子相说,他听刘少奇的话!”造反派的头目转过身来对群众高声说道。
台下立即响起了麦克风带动的万人高喊的口号声:
“打倒中国赫鲁晓夫刘少奇!”
“打倒刘少奇的孝子贤孙范子相!”
“砸烂范子相的狗头!”
“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毛主席万岁!”
口号声中,有两个红卫兵走上前去,一只脚踩住他的颈背,并把范子相的两手反剪在背后,绑起来,再猛力向上一拉,县委书记范子相就象“喷气式”飞机一样撅着,跪在司令台上。他不能忍受撅着的痛苦,头上冒出大汗,气喘吁吁地说:
“毛主席教导‘要文斗,不要武斗’!”
“砸烂他!”台下的造反派应声道。一个工人纠察队员猛的一脚向他踢去,咚的一声,范子相便象一大块柴木似的被踢到一边去了。他口啃着台面,两脚乱蹬。两个红卫兵再走前去又踏又踢,直疼得他杀猪似的大声嚎叫,一会儿便不能出声了。
可怜范子相是南下大军的干部,土改的时候是一个县的工作团长。斗地主那阵,他呼风唤雨,一言九鼎,对一些农民把地主的单只手指吊起来又踢又打的行为非但不禁止,反而喝彩,说这是农民兄弟对阶级敌人的愤恨,应该允许;可没想到十五年之后,自己竟不止一次被群众绑起来,戴着高帽游街示众和开会斗争,并同样遭到工人弟兄的拳打脚踢,坐“喷气式飞机”,身上被殴得体无完肤。这一次,工人纠察队员猛力的一脚,正踢中他的肺部,右边肋骨内一阵猛烈的麻痛,差点使他窒息过去。红卫兵又再踢上几脚,他就只有躺着喘气的劲了,连哼都哼不出声来。从此之后,他卧病不起。医院的医生有的是造反派,对他不理不问;不是造反派的又只能对他半理不理。一个多月后,他终因肺脏积血后感染,被转送到部队的医院治疗,从此便得了肺气肿的疾病,日子过得好不辛苦。这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乃是他在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