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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1 / 2)

>“这是为什么呢?”他问。

“俗语说,打蛇不死三分罪!这些干部洗手洗澡之后,再当上干部,‘团结对敌’,你想,地富们能有好日子过么?”周建儒道。

“地富们规规矩矩,没有惹他,总不致无端惹祸吧!”周志民说。

“嗨,你什么时候看见地主富农们不规矩过?又什么时候看见没把他们当作活靶子?”周建儒反问道。

“我的确弄不通,这社会为什么总是开口闭口就地富反坏,为非作歹;贫下中农,革命先锋。既是党的政策,为什么不实事求是地去分析人,察其言,观其行,再定其好或坏;而是先定一个调,划一个圈子,然后就指定这一部分是好人,那一部分就是坏人,并且扶持或怂恿这部分人去打倒或压迫另一部分人呢?难道这是有道理的么?”周志民愤懑地说。

“唉,政治需要就是道理。这叫做阶级斗争!现实去想一想,这些年来,大家没有饭吃,到处饥饿,农民的三餐一宿都解决不了,如果没有这个斗争,你说,矛头会指向哪里?”周建儒问。

“矛头向上,指向政策,指向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周志民答。

“但是,毛主席定了调,他主张的三面红旗绝对正确!谁也不能说上面的领导有错误!为了维护这个正确,阶级斗争就必须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像刮台风那样,谁挡风就刮倒谁,地富反坏首当其冲。这是统治的一种手段啊!”周建儒说。

“可是,地富反坏那有可能去反对三面红旗呢?他们早已经打倒在地上了,能挡风的不是他们!”周志民道。

“俗语说,打狗镇猴。没有狗,怎样去镇猴?谁容易捉来打,谁就是狗。在这种斗争形势下,地富反坏分子就是狗,并且已经是落水狗。他们说的话会被说成是放毒,做的事会被说成是阴谋,屙的尿都特别的臭,横看竖看都不是人;同时,随着坏分子、走资派的增加,对立的队伍还会跟着形势发展而有所扩大,这样,斗争起来就不断会有新意。这是形势发展的需要和必然。没有这种斗争,就会有人起来造反,这种饥饿的社会就不会太平!”周建儒心情沉重的说道。

“可这次社教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文件写得很清楚的。”周志民还在斟酌。

“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毕竟是极少数。他们是农村新经济政策的必然产物,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干部,洗手洗澡后还是好人。然而,地富分子却永远是坏人。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作为坏人的地富分子的几个子女,竟然去参加好人干部的清账工作,而且清出了许多问题。我担心从此就布下地雷了!”周建儒说出了问题的要害。他没有当小队干部,也没有去参加清帐,但他曾经叫周志民最好不要去参加清帐的工作。当时,周志民却没有听他的劝说。

“可我们也是事不由己啊!”周志民叹道。

“或许我这是杞人忧天吧!”周建儒说。

“依你看,难道工作组走了后,他们要打击报复么?”周志民不安的问。

“我看,打击报复势在必然。人,总是很现实的。你不能要求这些没有文化的干部会有什么修养和什么觉悟。问题在于这种打击报复是什么时候,什么手段,什么程度罢了。我想,社会的发展就像治病一样,如果治病治不到根,盛其盛,衰其衰,攻伐无辜,则越治越乱,最终无法收局,情况就很难估料。”周建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总不能违反党的政策!”周志民也觉得真有点儿担心,但他年纪轻,想事便免不了简单化。

“阶级斗争就是政策!时代发展到今天,不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问题,而是借阶级斗争的名义挑动一部分人去压迫另一部分人的问题。这一部分的人与另一部分的人中间,有一条人为挑起来的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里没有道理可言,没有正义可讲。它利用的是落后文化中人们的愚昧无知!”周建儒说。

在周志民的心目中,周建儒是个良师益友。他不但钻研中医,却又常读报,关心时事政治,有较敏锐的观察能力和深透的分析能力。他把天人合一的思想不仅用在治病和养生上,而且还常与社会的一些现象结合起来,故说的话有深邃的哲理。但他平时却极少言语。今天,周建儒说的一席话,在周志民的心里留下了一角阴影。于是,他便开始更多的观察一些大小队干部的外在表现和行止。他发现,易凌胜深居简出,变得沉默寡言,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又似乎无可奈何的在等待着什么。他贪污的款项多,只赔退了一半的现金,其余的都吃喝花光了,要定期赔退。工作组长曾说他是漏划的富农分子,把他吓得差一点把脖子都缩了进去。从那之后,他走路也把头打得低低的。周志民有时遇见了他,跟他打个招呼,他似乎见如没见的一般,只鼻孔里发出有力的吼声,叫人听了,心里不禁发毛。

眼看到了新历五月底,工作组传易凌胜去说话,要他交代解放前的历史。他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实话来。揣摩工作组的意思,如果不积极把款赔退清楚,要给他最严厉的处分,恐怕真的要把他的成分划为富农阶级。看来,他想拖是拖不了的。可是,还有三千多元的差额,就是挖地三尺也挖不出来!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赔的本事。家里的东西,包括房瓦木桁都卖过了,再没有什么可以变出钱来!回到家里,他晚饭也没吃,坐在房里苦想。他担心要是被划为富农成分,不但他从此就要低头伏地,变为牛鬼蛇神,而且,儿子也从此就会没有什么好的前程,就要跟着倒霉了。他把周顺年父子恨得牙痒痒的。因为他们既没有遗失交款的单据,又保留了小队保管帐底,乃至使他既被查出了贪污的款项,又被查出了小队上交粮食的漏洞,终于把刘古泉也拖下水来。事情闹得大了,使他竟成了公社的贪污典型。

“得找小娘子商量一下!”困难中,他想到了黄寡妇。这些天来,生产队换了个队长,是大牛牯儿的媳妇,排工干活已不关他的事,所以两个月多来,他跟黄寡妇也明里暗里都没有往来。他想,她有家底,或许能借点儿钱吧。只要把款交清,这划成分的事情就会暂时放下来,而只要过了些时日,工作组走了,那时侯,一天的乌云就会散开了!

正是端节时分。农历五月的夜晚,稻穗飘香,薰风送暖。疲劳了一天的农人们早就寝入睡乡了。易凌胜蹑足走到黄寡妇的门前,按照暗号敲门。

“笃笃笃,笃笃;------”

片刻,门打开了。黑暗中,易凌胜也不说话,就把黄寡妇紧紧的抱着,把黄寡妇抱得喘不过气来。

黄寡妇也不出声,任由他抱着。她这些天来也早就想约他相会的了。因见他老是愁眉苦脸的,怕他没有心性;又担心着工作组的李广真,怕他觉察蛛丝蚂迹出来,她便按捺着心儿,没敢跟他说话儿,也没敢给他打暗招儿。俗语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些天来,她也是在为他着急哩!

“怎么样,赔退的事情有着落了么?”俩人把门窗关好,放下帐帘,躺在床上后,黄寡妇便小声的问道。

“唉,我正是为这事来与你商量呢!”易凌胜说。

“借钱我可没有,有一点儿积蓄都叫女儿借去做买卖了。”黄寡妇道。

“那我就走投无路啦!”易凌胜伤心的说道。

“拖一拖不行吗?”黄寡妇问。

“拖下去的话,工作组要划我为富农成分哩,拖不得的!”易凌胜担心的说。

“有一个办法你去试一试,准行!”黄寡妇道。

“有什么办法?”易凌胜问。

“你别急。我先问你,若是行的话,你拿什么谢我?”黄寡妇笑道。

“快说吧,我都愁死了!”易凌胜急着说。

“先说拿什么谢我?”

“我就一辈子做你老公吧!”易凌胜拥着她说。

“不稀罕!我要你谢一成的钱给我医风湿!”黄寡妇撒娇般的说道。

“行,快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啊?”他问。

“你还有三间屋子可变卖呢!”黄寡妇说。

“唉,我还以为你有啥锦囊妙计哩。你不见,这些年来,我的屋子上至瓦面,下至眠床台凳,凡是值钱的都卖光啦!”易凌胜叹道。他一下子倒在床上,鼻子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吼的声音。

“你厨房隔邻不是还有三间屋子完好没动么?”黄寡妇提醒他道。

“那是地主媳妇陈兰英的嘛!”易凌胜说。

“这就好办啦,陈兰英还做过你的媳妇哩!”黄寡妇道。

“不行,你总不能撬人家的锁头。工作队知道了不是罪加一等么?”易凌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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