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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2 / 2)

“这五分地你就把它的黄金汁都榨出来,也只能打几百斤的谷子啊!二万多斤你是怎样画符骗鬼的?”易志良只得沉住气问。

“山人自有妙计!告诉你,我这还是县里的大干部们瞪大眼睛看着一担一担验收过秤的。”卢伟导眨了眨一对小眼睛,神秘地说道。他见眼前这位年轻的社主任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他毕竟还是初出茅庐,许多奥妙机关实在是不知道。但这事不能瞒他,便站起身来,走近前去,把这事的起因经过是怎样的,详详尽尽的告诉了他。

原来,有一天,县上来了个干部,听说是农业局来了解秋收情况的。他拿来几张最近的各种报纸,里面有各地试验田亩产射卫星的报导,也有登着照片的,并告诉卢伟导知道,最近县委也要重奖高产的试验田,希望他们也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争取射出徐昌县的高产卫星来。卢伟导话头醒尾,他揣摩这位干部光临是代表了领导的意图,再认真读一读报纸,心里豁然开朗。于是,在试验田收割前他开了一次共青团支部会议,研究如何才能射出高产卫星来,志在必得县委的解放牌汽车的奖励。他们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割禾前遛夜把其它水田的禾稻连根带坭铲来密密地移种在这五分地上,挤得满满的;二是兵分两路挑谷到晒谷场去过秤。一路是试验田里割来的谷子,另一路则是仓库里的谷子。因为从试验田到晒谷场要经过大卢屋生产队的竹林边,有几个青年便在这竹林边做好接应。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生产队谷仓里待晒的谷子也挑到晒谷场去过称。于是,五分地打出了两万多斤谷子的高产卫星就终于射上天去了。这件事情,是上级清楚,下面知道,明睁着眼睛濑尿的。

“我这是听了锣声就爬竹竿哩!”卢伟导自嘲地说。

“我看这个包迟早要穿的,这是骗人,扯大炮!”易志良听了卢伟导眉飞色舞的叙述之后担心地说。

“报几千斤几万斤是骗人,但报一千几百斤也是骗人!我算摸准了脉搏,上级领导都希望大家报大数。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办好了,咱东二大队奖到了一部汽车,石陂公社更有你的功劳哩;办错了的话,责任在我。横竖咱是农民伯伯,充其量难道能开除咱农籍当工人不行?”卢伟导得意地说道。

这卢伟导平时讲话喜欢夸夸其谈,他跟易志良已很熟悉,且年龄又比他大十多岁,所以,如老兄相对,讲话便没有顾忌。

“我担心你们东二大队的粮食征购任务不能完成,到时候,麻烦就来了。”易志良说。

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这卫星射出去了,上了报,谁都知道,便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知道现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到处都是丰收喜报。太多的担心或许是没有必要的。

易志良没有再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尽管这亩产四万斤是虚报,但已成事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善后处理了。张滔曾经对他说,从现实的眼光去看,各地粮食卫星上天实际是吹出来的,是上级领导政治上的需要,就象大炼钢铁一样。上面有人急于求成,好大喜功,说一不二,下面就吹牛拍马,谁也不愿落后挨批,所以,越报越厉害,你骗我,我骗你。这就叫做“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做基层干部的只要不是自己虚报产量说瞎话,大可心平气和,因为事不由己,而且,你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想到这里,他似乎觉得心里实在一些。看到卢伟导坦然的样子,他只有显出没奈何的苦笑。卢伟导能言善说,反右派分子卢依群的时候,他带领一批青年团员批判卢依群和高呼口号,把卢依群批得汗流浃背。大炼钢铁时又跟易志良一起砸锅端灶,敢作敢为,事事走在前头。不久,在易志良的建议下,他被提拔为大队长,所以,他和易志良有一定的交情。眼下这高产卫星他豁出去了,但却事先来不及向他请示,毕竟感到了一些内疚。但他深信自己做法是响应号召,紧跟形势的,并且,立竿见影,皆大欢喜。不过,易志良谈到的粮食征购任务却真正是一个问题。要是增产增购,则非得把大队的仓底刨空不行。

“你们公共食堂的粮食怎样管理呢?”易志良问。

“各生产队收割后的所有稻谷都还归各队保管,还未上交公余粮。食堂要吃多少,由生产队会计做计划,自行决定。”卢伟导说。

“不行,三级所有,大队为基础。各生产队的粮食应上交大队仓库集中保管。食堂用的粮食每三天到大队仓库去出一次。这样,可以防止浪费,也可避免因征购不平衡而带来的麻烦。”易志良说。

“今年的余粮任务定下来了么?”卢伟导有点儿担心。

“新的粮食征购任务还未下达,但余粮的征购肯定多,否则,上面不会承认你高产的。我看要心中有数,大队要迅速把粮食归仓。最好还是做个计划,免得到时候缺粮。”

易志良可谓是深谋远虑。他虽然涉世的时间还不长,但饿过肚皮,当干部两年,深知民以食为天的道理。他没有世故,为人真诚,所以,想事往往会尽量老实一些去考虑。他担心因为试验田的虚报产量会给农民带来饥饿,所以,一开完了会就急着来了解情况。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但是,当天上还是万里无云的时候,很少人想到天还会下雨。

“现在是放开肚皮吃饭啦。放心吧,这里无粮那里有,到处吃饭不要钱!”卢伟导笑他还有书生气,是杞人忧天。

两人正说着话,不觉已近中午,大队部的时钟“当当当”的敲了十二下。

梆梆梆、梆梆梆------

外面,吃饭的梆声响了。

“我们去看看公共食堂吧。”易志良说。公共食堂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是新鲜事物,可是,他还没有具体去体验过。

他们往离大队部最近的红旗生产队食堂走去。每一个农家大屋就是一个生产队,每一个生产队就有一个食堂。这食堂一般就设在大屋子的中厅和上厅两个地方。吃饭的台凳是每户人家自己搬去的。有高的,有矮的;有圆的,也有方的;有好的,亦有破的,更有有台无凳的,或有凳无台的,都各占一个席位,很有城里竹篷戏院旁边的大排档的气概。食堂的四周墙壁上被小学教师们画满了字画或歌谣,还有社员们每日劳动的安排表,更有妇女例假登记的表格。中厅正中墙上有一幅红纸黑字的大标语,写着:“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天梯!”

人们从家里、路上、田里四面八方涌进食堂。饭厅里,人头拥拥,盆碗当当,男女老少聚聚一堂。有神态整洁的,也有头发蓬松的或满面污垢的;有面目清扬的,也有流鼻涕流口水出眼屎的;有穿着齐正的,也有衣衫破烂的,更有汗流浃背一丝不挂的,真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只见个个盛饭高耸得对坐不见面,人人吃菜有如揽禾杆入牛栏。刷、刷、刷,嚓、嚓、嚓,只一阵工夫,便如风卷残云一般,钵光桶空了。食堂里饭桌上,凳脚下,到处是残羹剩饭,狼藉一片。

热闹过后,食堂便又人去台空。人们一窝蜂的涌来,又一窝蜂的散开。有几个人吃饱了饭,敞开涨得像青蛙一般的肚皮,挺胸突肚的打着呵欠慢慢踱出门去;也有几个人因吃得大饱,背靠在墙上,仍然坐着不肯起身。

“农民吃大锅饭也放卫星哩!你看这些农民直吃到撑颏登颈的。现在午饭后非得有两个钟头透透饭困不行,农民出田也像城里工人上班那样正规了!”卢伟导指着这几条大汉的背影对易志良说道。

食堂冷清下来后,卢伟导和易志良才走进厨房。生产队长余菊珍已给他们盛好了一盆饭、一碟青菜、一碟豆角,又煎了两个荷包蛋,算是干部小灶。两人便在内间吃了起来。刚端起饭碗,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

“丢那妈,为什么不给老子吃饭?”一个男人大声喝问。

“饭都吃完了,不知道你现在才来啊!”一个女人答道。

“你这地主婆娘是存心欺负咱贫农,当心老子剥了你的皮!”男人拍桌骂道。

“双荣大叔,这不关她事,我这就给你再煮,一刻钟有吃!”另一个女人和语说道。

“不行!今餐的饭吃完了,锅碗也洗干净了。大家下午还要去上工种蚕豆,我们不能再煮!”余菊珍从厨房内间快步奔出去说道。

“岂有此理,我的粮在食堂里,你们是想饿死我么?!”男人高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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