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凌胜的家私也搬光卖尽了。高级社干部把这些家私卖得的钱作为对社、队的赔偿。同时他被撤了生产队长的职务。公安局捉他去劳动教养了十多天,回来的时候,头发也被剃光了。那圆圆的脸和光溜溜的头,看起来就好象是一个皮球放到脖子上去似的,令人觉得好笑。不管他走到哪里去,那里的小朋友见了都说:“电灯泡来啦!”,弄得他只能戴上帽子。
据说,易凌胜的那张雕龙画凤的檀木贵妃椅先前卖了一百多元,后来被省城的一位文物收藏家花一千多块钱买去了,县城的寄卖店赚了差不多近千元。他知道了后,跌腿锤胸后悔了许久。
“梆梆梆、梆梆梆、------”
上工的梆声又响了。人们拿着镰刀,挑着箩担,走出了家门。
夏收又开始了。
第五回 易志良榜上有名;泥腿子评为先进
农忙过后,县里开始大兴水利。徐昌县有一条徐江河,每年春天都要发一次大洪水,平时却水流不多,弄得平原地方便有许多低洼的湖洋地。这些湖洋地虽不能一年两造种稻谷,但因水浸连年,水产便极为丰富,脚踩个湖儿都能捉到半碗鱼虾,螺蚌则遍地可拾。住在低洼地里的人们,过着半农半渔的生活,倒也不失其乐。不过,每年洪水一来,总要毁了许多农田,政府便考虑根治。先是开沟排水,后来就在源流的山口处筑个大水库。这水库由多条山脉汇合而成,名叫合水水库,开口处颇为宽阔,因此工程浩大,需调动全县劳力,赶在明春雨季前修好。指挥部提出奋战半年的口号,全县各社队的劳力除了有孩子还要吃奶的婆娘外,其余都得上山挑土筑堤。岭塘村里的民工由副社长吴添福带队,组成七八十人的队伍,每个月为一轮,背被带帐,挑锅担柴的到山里去安营扎寨。
易凌胜被派到民工队里去做施工员和丈量土方。自生产队长被削职之后,他就得规规矩矩地做社员了。但做社员的日子最长,肚子最不好对付。他父子俩很快就把粮食吃完,连易志良的那份口粮也给占吃了。为此,他已两个月来没有给易志良粮食,陈兰英也没再回来过。听说做水库的有粮食补助,他便拎了两支“五华长乐烧”给吴添福。于是,他被派了一个分队施工员的差使。
分队施工员每天做的是上工时站到要倒坭的地方去发签牌和下工后量一量土方。工作虽不用挑担那么辛苦但也不轻松,早出晚归。每天收工后,还得等待指挥部里的施工员来一齐验方。指挥部有几个施工员和一个总施工长,施工员验收后开一张条子,交总施工长签字过印后便能凭条到指挥部领到钱粮。一个中等劳力民工一天能挑四十多担坭便能拿到四十多支签牌,挣到十五六个工分,获三两多的粮食和二毛多钱的补助。有的青壮年跑得快,一天甚至能获半斤的粮补,便能吃上一顿饱餐。因此,抢速度便是挑担的第一要紧处。速度快则拿到的签牌多。工地上,只见挑担的如流水穿梭,抓锄的左锄右刨,派签牌的也手忙脚乱。真是有水好行船,钱粮一到实处,一条龙的忙活。各社队每天五更造饭,七点上工。上工的播音一响,便见一簇簇的人群,象蚁巢搬家似的,从不同的地方汇集到山上,漫山遍野的奔忙起来。
水库的主堤坝在一天天的增高着。堤坝外两侧的山丘一天天的变矮了。
这一日,秋日柔和,天高气朗,主坝上彩旗飘飘。山脚下那边的公路上忽然来了几辆小汽车。小汽车在坝前松林处停下后,从里面走出戴着草帽的几个人来。只见他们一边抬头了望,指指点点,一边迤逦向主坝走来。
“闪开,闪开!”走在前边的一个矮胖子对穿梭般挑坭的人喝道。但有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吆喝,仍然埋头挑担走路,有些空担的人便停下来瞧一瞧。
“别犯急,大盔甲,我们要让社员先走!”后面的一个人一边说,一边急忙叫他们几个给民工让路。
“县委范书记来视察啦,请大家让一让路吧!”那个叫大盔甲的立即换了一种口气。
于是挑担的,拿锄的,打夯的,人们都立即让开了一条道。原来,徐昌县委有九个常委今天到水库工地来视察,了解工作进展情况。范书记和县委领导一行在县水利局长金正甲的引领下,登上了坝堤。他们在东边望望,又在西边瞧瞧;走到堤底砌基石的地方看一看,又去堤侧砌排洪闸的地方量一量,最后仍回到大坝上来。只见那个叫县委范书记的捋起衫袖,走到一个正在使劲打夯的小伙子身边说:
“小伙子,累了吧,等我们来试一试!”
立即,县委的几个人便围了上来,大家举起石夯,“嗨哟,嗨哟”的夯了起来。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群情欢跃,人们干得更起劲了。
“范书记,群众的劳动热情很高涨啊!”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志说。
“是的,最好算一算,每天有多少民工出勤,多少人挑坭,按每人每天能挑多少土方,大约估计一下,能不能在春节前基本完成主体工程。春节过后,雨水一到,工作就很被动,而且会出问题。”身体魁梧的范书记不无担心地说。
“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在春节前完成!如果每天的进度不够,就再调人力。李总指挥,你给范书记汇报一下吧。”水利局长金正甲道。
“不忙,你们写个书面报告送来研究,但数据要确实。”
县委领导一行离开主坝,向挑土的地方走去。忽然,范书记停了下来,他望着匆忙奔走的人们,小声地对旁边的同志说:
“你们发现没有,民工的畚箕盛的坭土都不满,三担只能当两担的量呵!我们计算时只能打个七折。”
“这些民工在乎拿多十支八支坭签,就可以多得些工分和钱粮。”一个深知内里的干部道。
听了书记的说话,领导们果然发现,尽管有些青年疾走如飞,但他们挑的坭都不多。工地上,抓锄头装坭的人不够,一边锄,一边刨,只顾打发坭担;发签的见担就发,手忙脚乱,不顾担里的坭多少;担坭的眼中有数,谁也不想满担,挑了就走。真是只见柴火烧,不见锅水开。范书记拍拍李总指挥的肩膀说:“老李,劳动的管理急需改进!”
“是的,我们晚上就召集施工员开会研究研究。”李指挥急忙应道。
“哎,你们看看,那个青年好样的!”忽然,一个县委同志惊叹地说道。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十六七岁的年纪,雄纠纠的体态,挑着一担大畚箕,畚箕上满盛着坭土,正低着头大步流星的向坝堤那边走去。他一只手扶着扁担,一只手前后摆动,十分的轻松。这一担坭,少也能顶人家的两担。他把担子挑到倒坭的地方,两手轻轻的一拎,把坭泻下,又跨开大步去装坭了。
“走,我们过那边去看看!”范书记高兴地说。
一行领导来到主坝前东侧取土的山腰上。他们边走边看,那个青年仍然风风火火地奔忙着。人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当他们跟在他的后面来到工地时,才知道在这里劳动的大都是在校的学生。原来,为争取早日完成修筑水库的任务,县教育局决定,县城的两所中学,初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每星期都安排半天的劳动来支援修筑水库。场地不宽,但学生的人数却不少。有锄土的,有铲坭的,有挑坭的。由于人员搭配得较好,劳动有条不紊。只见工地上校旗飘飘,尘土飞扬,人影闪晃,闹声鼎沸。范书记高兴地喊道:
“同学们,你们辛苦啦!”
“不辛苦,战天斗地,为民造福!”前边的一个学生高声答道,周围的同学笑着打量着他们。他们能想到,这些走起路来背手挺胸又笑容可恭的人一定是哪里来的领导同志。
“李总,工地要加强广播宣传工作,做好表扬鼓动。这些学生都要认真表彰啊!陈部长,你也派人来采访,写些报导见报。”
“好的,好的。”李总指挥和宣传部陈部长都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学校谁是带队的?”范书记问。
“里边那个挑担的同学。”有人指着那个挑满担坭而又快步流星的同学道。此刻,他正在山丘下边帮着装坭上担。
“易志良,这里有同志叫你啦!”一同学大声喊。
“好的,我马上就来!”那个名叫易志良的回头应道。他正准备挑起担子,突然扭头一望,发现有两个同学正在侧边山丘的凹陷处挥锄。那里的土质松,由于这两天来挖坭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