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疑是个极其恐惧失明的人。
眼睛被一片模糊的雨水遮住了,顿时陷入一片惊慌中,像一个刚刚瞎了的人,在心中不停惊恐地默念着“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明明已经陷入了可怕的境地,脚下的车踏却似乎着了魔一样无法停止转动,明明知道看不见的情况下可能会撞到任何东西。
比如石块,菜摊,甚至汽车,卡车。
就是停不下来。
即使在心中说一千遍一万遍“停下来”也没用。
这个解咒语没有效。
直到感觉到目的地的存在,才在麻木的情况下停下车来。
用纸巾擦干脸上的雨渍,才发现自己有哭过,胸膛一阵气虚,因为害怕。
在警察局简单地立了案,值班的就赶我回家等消息。
如果失踪的是国务院总理,他一定不是这个态度。
楼道的灯又坏了,这就是旧居民楼的“特色”。
没有灯,上下楼都很麻烦,常常一步踩空,或者是一脚踏过三层台阶。
我再次掏出手机,仅凭着一点微弱的光芒照着。
顺便看看是否有来电。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你……
“呵!!!”
什么东西?!!!
突然在我脸上一蹿而过,惊得我的手机也飞出老远,落在家门旁。
“吱吱吱!”
熟悉的声音响起。
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一双晶亮的眼珠矍铄住我的目光。
“杜尔丝!”我立刻用右手指拎起这个小家伙。(杜尔丝,臭老鼠的第N个名字,我比较习惯叫这个名字)
毛皮上到处都湿漉漉的。
它也淋雨了吗?
蓦然想起,杜尔丝也已经不见了一天了,只是因为你的失踪让我太分神,连这个天天在我面前横行的家伙都忘记了。
等等,那这么说……
我赶紧朝家门看去。
大门仍然紧闭,没有一丝亮光。
手机掉落的地方,却似乎有些晃动。
我抱着杜尔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吸水的外套徒让身体更加沉重。
一步一个水脚印,留下许多行渍迹。
手机屏幽幽的一束孤独的亮光,耀起一个红色叉叉的图案。
那是特步的专属标识,是你最喜欢的图腾。
我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你像一团比雨夜还要漆黑的影子窝缩在墙角。
楼道的灯适时地亮了,却也不是完全亮,一明一暗地照下来。
弱弱的亮光照在你臂中环抱的老鼠笼子上。
笼门打开了,而杜尔丝早就跑了出来,跳到我的手臂上。
你却浑然不觉。
你的右手,死命地握着两束东西。
你的发丝全被淋湿了,像被大雨荼毒过后,东倒西歪的灌木丛。
水珠子大串大串连续不断地从发髻落下来。
天上下大雨,你的头上下小雨。
杜尔丝从我的手臂上跳下来,跑到你的身子下面洗“免费淋浴”。
你的瞳孔,焦点散得很远,好像穿过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忽然间觉得身上的衣服又沉重了一百倍,我撑不住瘫坐下来。
跟你面对面。
这个除夕居然是这样过的。
不记得是过了多久,我才开口。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钥匙,丢了。”
08。一切开始朦胧
更新时间:2010…2…23 9:27:00
字数:2697
不太确定是谁先走进房门,不太确定是谁先换衣洗澡。
唯一确定的是,我们都发烧了。
翌日醒来,浑身酸痛,我已经烧退了。
但你的状况,显然不容乐观,昨天一进房门就不停地哆嗦,早起我去看你,还在一个劲儿地说胡话,又忽然揪着我的手问我“风信子风信子呢”。
我只能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照顾你,唉……
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居然就在你的病榻前度过。
而原本预定一起在家合合乐乐打扫的大年三十,现在成了让你三缄其口的日子。
风信子早就给你打理了,大前天晚上从你紧攥的手里把风信子抠出来,实属不易,今早借了李奶奶的小花盆儿栽了进去。
大雨已经把它们根部原本的泥土冲刷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活成还是个问题。
这两天你什么都不吃,勉强喝一点儿小米煮的白粥。
你一醒过来就又开始急着问我风信子的事。
我告诉你已经栽好了,今天雨过天晴,太阳很好,在阳台享受日光浴。
而你坚持要看看。
我说花盆不干净,不可以拿到床上来。
你就掀被子下床,踉踉跄跄要去阳台。
我只好依了你,把你扶回床上,去阳台拿花盆。
风信子显然没那么顽强,(炫)经(书)历(网)了狂风暴雨的洗礼,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活下来。
它们看上去蔫蔫的,无法知晓死活。
你坚持说还没有死,泥土松软而有水分,证明它们在呼吸。
你叫我把它们放在你房间的窗台,要随时随地看着。
你整日魂不守舍地盯着风信子,执着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
最后一片常春藤叶。
我不可避免地把你和那个傻瓜琼西联系起来,你不会也把风信子当成生命的最后寄托了吧。
你看到我忧郁的眼神,忽然咧嘴笑了,仿佛是猜到了我的愚蠢想法,你竟然惬意地抖了下身子,把双手背到后脑勺,朝着我撇嘴笑。
“我已经烧退了,死不了。”
被遗忘了三天多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发出类似百米地下埃及古墓中传来的翁鸣。
真难以想象,我的手机有多么小强,在雨水中浸泡那么久,除了失去正常声音之外,一切功能照旧。
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应该在本市。
“喂,您好。”
对方很久没有回话。
我等得手都举麻了,最终决定挂断,低沉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起。
“把手机给她。”
???
“什么?”
“把手机给她!”
声音依旧低沉,但却高了一倍,不知是否因为嗓音沙哑,飙到高处便破了音。
也许是幻觉,我竟然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给我吧。”
你不知什么时候撑着桌子下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握在手里,却不立刻放到耳边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连续不断的“喂”,又急又粗。
你忽然皱眉,右臂甩了出去。
“喂,我的手机!”
楼下是一片泥沼,可怜我的手机都还没听到声响,就殉于你的手下。
尽管我第一时间跑到楼下捡起,三楼到一楼的距离毕竟不是盖的。
果然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