琤玥的短短的六个字中清清楚楚的向萧月仇表达着两重深刻的意思:
她是大唐的公主,她不会眼看着他做出对大唐不利的事;
只要他一日不放下仇恨,他们永远站在对立的立场;
更重要的是,她在两人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司徒皓,而不是他!
字字如针,冷风刺骨,凉透身心。
如此平缓的语气,如此清冷的神情,萧月仇如遭雷殛,身形微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以手捂胸压抑的呛咳出声,一口污血顺着他的薄唇触目惊心蜿蜒而下,又被黑暗的色泽掩盖。
琤玥见萧月仇形势凶险,正在担心之际欲张口询问,只听得萧月仇缓缓点头,“好!好!好!”
他狠戾的凝视着琤玥,像要将她看尽眼底,烙进心底,用力的连说了三个好字,似用尽了毕生的气力,“你记住你之前说的话。”说完,他再度看了琤玥一眼,绝然拂袖而去,拖着破碎的身心缓缓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一步一步的消失在琤玥的视线里。
夜风中摇曳着湖畔的树枝,花木婆娑声中,仿佛连天边游云都远离了此间,只剩下零落辛酸间这一幕,让人无语凝噎。
琤玥痴立在幽凉的浴池带桥上,雪衣被夜露浸透,亦不自知她的面庞雪白晶莹,没有半点泪痕,只有那唇边被咬破的血滴,蜿蜒而下。
在此时司徒皓眼中看来,琤玥仿佛是失去魂魄的躯壳,黑眸中不见往日的顾盼清扬,只见浓黑沉重。
“玥儿,你……还好吗?”琤玥的样子落在司徒皓的眼里心痛得不可加附,此时的她发丝在乱风中轻舞,白衣寂寥,似一触即碎的玻璃娃娃,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将她揽至怀中,可谁知手指当刚碰到她的纤肩的时候,琤玥像被开水烫到般轻声惊呼而出:
“疼……”
司徒皓连忙收手,来到琤玥身前,心痛的眉宇紧蹙,着急的问道:“玥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不是,”琤玥微微抬头,望向司徒皓的黑眸中目光依旧茫然飘忽,她低低开口道,声音微弱,不似平时,“我全身都痛,动辄则痛,”这时,琤玥缓缓而机械的抬手指着心脏的位置继续说道,“特别是这里,好痛。”
“玥儿,你别这样。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司徒皓一把抓住琤玥的纤柔的双肩,而手下温柔至极,丝毫不敢用一分的力。
“我也想呵,可是你看,”琤玥抬起双手,掌心朝上,放至眼前,凄婉宁静的笑道,“没有眼泪,呵呵。”那笑意,带着两分无助,三分绝望,以及五分的悲凉。
那悲凉如昙花轻颤,一时璀璨盛放,下一刻,便湮灭于尘世,不复得见。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南柯一梦……
司徒皓痛切的看着她,几乎可以听到那冰玉一般洁净无瑕的灵魂,在这样的躯体中哀鸣着,最终破碎一地。
司徒皓终忍不住,伸手将琤玥揽至怀中,紧固而温柔的抱住,心中疼痛的问道:
玥儿,你是哀到极致已没有眼泪了吗?
冥冥中,有谁在叹息一声,又仿佛有什么碎裂,发出一声清响。血月朝着林中坠落,黑黢黢的枝桠间,之间破碎的残光华晕,却更添妖魅。
谁的天下第二百一十四章轮回
公元639年三月初春,大唐迎来了一个极为喜庆盛赫的时刻。
镇国公主下嫁护国公之子——骠骑大将军司徒皓!
早在一个月前,婚礼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婚礼的所有程序规格均按照李世民的要求比照皇帝大婚,这何其尊贵;再加上镇国公主,威仪四海,盛名远播,各国邻邦纷纷赶来道贺。一来是参加公主婚礼,二来是来观瞻传说中镇国公主的绝世风华。
整个长安城,甚至整个大唐都张灯结彩,沐浴着一片盈盈喜庆。以皇家制,礼部就执典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之后,就等待翌日的亲迎之礼了。因着琤玥在大唐和李世民心中所占位置极,又比照皇帝标准,所以每一个过程都极为繁琐冗长。除此之外,李世民还特地下旨大赦天下,为一个公主的婚礼大赦天下,是在历史中哪朝哪代都没有过的先例!
正如李世民所说,这确实是空前绝后的盛世婚礼,没有哪个公主王子有这般的尊荣高崇。琤玥一再要求不要太过铺张浪费,但李世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一日,想不铺张奢侈都难。
从宫中出来的奁箱,嵌金檀木大箱系龙纹红锦,两人一抬,两抬一箱,由礼部尚书执送,是络绎不绝的送进了护国公府,到最后府内实在是再也装不下赏赐,护国公只好请示李世民后,放置在了李世民特地为琤玥修建的公主府内。
而这一日,长安城自皇城太极宫门起,玄武大街和朱雀大街两条迎亲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除开这是李世民的旨意外,也是大唐各地的百姓闻知镇国公主出阁,连日齐集上书请奏而为。
万事俱备只待翌日大婚,届时红绸两边除了护卫的内廷军,皇家仪仗官外,也将挤满了各处百姓,长安上下一百零八坊商铺将收业万人空巷,只为看镇国公主出阁的场面。
同时,护国公府也是上下张灯结彩,早在几日前就布置出十分的雍容喜庆。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非(提供下载…3uww)常。虽说李世民另赐府邸给了琤玥,但是婚礼还是在护国公府举行。护国公司徒夫人,这几日也在紧张着府中仆从仔细收拾了婚礼物什,一应具备,就待大婚当天到来。
而此时,瀚汋宫。
“啊,累死我了。比打仗还累。”刚随李世民做完祭天礼仪回到瀚汋宫的琤玥如蒙大赦,坐在梳妆台前,一面让璇玑等人为她卸了沉重的头饰,一面凤眸凝转向倚靠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忙碌的司徒皓抱怨道。
“噗”,看着琤玥娇嗔的模样,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心态,司徒皓轻笑出声,尽含宠溺无奈,知道她今天着这一身冗长的礼服进行几个时辰祭祀盛宴很是辛苦,不由有些心疼的说道:“今次你且忍耐一下。待明日结束,我不会让你再这番辛苦。”语气中竟有呵哄的意味。
明日,等待了这么些年,终于等来了。
明日,她就是他的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司徒皓忽然有种不切实的感觉,这一切已经到了跟前,猝防不及的叫人几疑似梦,生怕一动便醒了。
和琤玥在瀚汋宫絮叨了一会儿,司徒皓依依不舍的起身返回府中,为明日的迎娶做最后的准备。
“公主,今日就早点歇息吧。”璇玑为琤玥换上轻便的宫装,试问道。
琤玥环看了四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月朗风清,微微轻叹声道:“今日是我在宫中最后一日,我想再四处多看看。你去把我的琴放置樱花苑吧。”
璇玑照着琤玥的吩咐,示意宫女前去准备,自己则陪着琤玥在瀚汋宫四处转转。
“公主,陛下不是说为您留着瀚汋宫,等您时常回来留宿吗?”
琤玥回首看了眼身后的璇玑,道:“明日过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是啊,明日过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比如说,明日过后,她将不再只是镇国公主…。。
又比如说,她和萧月仇…。。
这一年多来,所发生的一切在她眼前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流光浮彩般,一切像是梦。
上天给她安排了一场局,她猜到了开始,却料不到结果。
“情”之一字,千回百转,错综纠结,谁能料得到,参的透?
月舞清风,淡淡的花香四溢,弥散在初春寂寥的深夜。琤玥指下轻动,一阵低吟圆润的旋律悠扬深远的清彻明空,古朴浑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