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遇(2 / 2)

他想说其实自己已经记不清女儿的样子了,记忆被切碎又倒回大脑太多次,维勒蒙只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靠着这点残念支撑自己不要彻底被抹去人格,可除了名字以外,那些“家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他甚至不确定脑中的名字是不是对的,还是只是米.戈随意施舍给他的。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最终也只是垂下头,轻声呢喃一句。

「谢谢你,洛娜……谢谢你不是幻觉。」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似乎想说什么,就在此时,一阵高频的嗡鸣振翅声由远而近,这个声音让维勒蒙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那声音、那声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是那些米.戈,它们发现他逃跑了,正气势汹汹地飞过来,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大脑是如何被他们轻易取出又放回、身体变得如何支离破碎的维勒蒙反射性开始发抖,他不想这样,但恐惧已深入骨髓。

那些恶心的甲节生物,永远以一副平和、文明的姿态出现,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嗡鸣着仿佛最合情合理的词句,像是在谈商业协议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验、借用、调整结构,对它们而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惯用术语,将无数人的血肉视为工具,把他的痛苦当作数据的参考值。

他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只能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发冷,布满切割痕迹的手紧紧抓着洛娜的衣角,声音哑得像枯裂的木头在风中摩擦。

「它们是骗子……你不要听……不要听它们说什么……它们会把我脑子挖出来……放进罐子里……」

他的话语开始混乱,像是陷入另一个时间层,他想起那群曾与他共患难的调查人员,是怎么在这种声音下逐渐怀疑他、远离他、最终背叛他——

维勒蒙猛地抬头,整张脸因恐惧与愤怒而扭曲,他颤抖着朝洛娜摇头,几乎是用乞求的声音,试图在米.戈到来前做最后无望的挣扎。

「求你了,洛娜……不要把我交出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再回那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极其狼狈,甚至可能让人觉得疯癫,找不到曾经半点自己的影子,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肌肉有些根本不是他的,骨头里有部分是金属植体。

即使身体被那些可怖的实验折磨得濒临崩溃,但他仍是亚德里安·维勒蒙,那个试图保护人类、抵挡米.戈入侵的抗争者,他不是什么实验体J-107,他的意志即使残破,但还没完全屈服。

哪怕曾经所信任的人们背叛了他,将他交到这群虫子的手上,任由他被怀恨在心的米.戈报复了五年。

维勒蒙低声呢喃,像咒语一样自我催眠,「我是人类……我的名字是亚德里安·维勒蒙……我不是它们的东西……」

他的手颤抖着,死死握住洛娜的手腕,仿佛她就是他与地狱之间最后一道屏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些虫子看见维勒蒙和洛娜,直接拍动翅膀飞了过来,它们透过一种特殊的高频声波与人交流,还体贴地切换成星际通用语,平静、无机、甚至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温文儒雅。

「您好,尊敬的女士,我们注意到您似乎要带走这个实验品,他是从我们的飞船上私自出逃的,您可以透过他身上的标记确认。」

「把你的标记给这位女士看吧,J-107。」

维勒蒙瞳孔骤缩,指尖神经质地颤动,他的大脑在无声尖叫,然而他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在米.戈的命令发出以后,只能一点一点松开少女的手,顺从地往虫群的方向走去。

扭曲的双腿让他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在踏出第三步后摔倒在地,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完成指令,他缓缓拖着双腿爬了过去,跪在虫群身下。

男人一言不发地脱掉身上破破烂烂的实验服,用一种极度屈辱的姿势在所有人面前袒露自己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身体,可以看到身体表面纹了许多用来记录实验参数的刺青,他的脸正对着洛娜,那双空洞的眼里什么也没有,显然已经对这种事麻木了。

「做得很好,J-107。」米.戈甚少有起伏的嗡鸣透出一丝满意,「我想这应该足以证明他是我们的所有物了,尊敬的女士。」

而洛娜面上温柔的笑也消失了,冷冷地注视米.戈对男人做出的事,她仿佛看见维勒蒙是怎么一遍遍在这种绝望下被带回去,接受更严酷的刑罚。

中转站内禁止战斗,这规则米.戈也很清楚,因此它们并未出手攻击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洛娜,只是有礼貌地说着,米.戈在宇宙种中的名声不错,只是热衷于实验而已,不太有人会为难它们。

可是……

「如果我说不呢?」

——什么?维勒蒙原本没有焦距的目光凝聚,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洛娜,而她只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冷声朝那些虫子又说了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意思是,我拒绝。」

那一瞬间,维勒蒙的大脑像是短路了一样,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孩,甚至忘了呼吸。

她……拒绝了?

他的听觉似乎还沉浸在那些嗡嗡的虫鸣里,那些平静却令人胆寒的词语,是从未将他当作人来看待的。

「请归还实验品」、「不会追究责任」,他早已习惯被当作物品、标本、样本代号,习惯没有人会为他辩驳,即使他恳求洛娜不要将自己还回去,但维勒蒙也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那意味着与米.戈一族作对。

但现在,洛娜不仅听见他的恳求,还替他对那些怪物说了「不」。

米.戈们停顿了一下,它们显然没想过被反驳,更没想过会从一个年轻、纤弱的人类女性口中听见这样的挑衅,它们的脑叶微微鼓胀,复眼闪动着异常的纹路,彼此交换着无声的资讯波。

片刻后,一只米.戈往前滑行了一步,语调依旧冷静。

「尊敬的女士,这项实验品是属于我们米.戈一族的资产,根据星际法的规定,我们对其有合法的处置权。若您愿意配合,我们将视您为米.戈一族尊贵的客人,否则我们将有义务呈报本次干预行为至星际仲裁员之席。」

维勒蒙全身绷紧,像是一条被拉到极限的弓弦,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洛娜妥协,没有人会责怪她。

但洛娜并没有退让,她的神情甚至又变回最初那样,为了安抚他而带着点轻快的微笑。

维勒蒙迷茫地看着少女,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不像其他外星种,在看到米.戈时选择后退?明明人类在宇宙中如此渺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米.戈现在并没有控制他的声带,他张了张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低语,带着些无法置信。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你知道……你在保护的是什么吗……?」

米.戈是个喜欢使用生物进行实验的种族,而这个生物指的是米.戈以外且不被星际法管辖的所有物种,当然了,只要有机会,他们会将任何看到的生物放上手术台。

就像米.戈们说的那样,他只是个可以被随手转送的实验品,一个归他们所有的“物品”。

但少女只是望着他,朝他弯了弯眼,眼里不见迟疑,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

「我当然知道啊,亚德里安.维勒蒙先生。」

她看向米.戈,语气如羽毛轻柔,却又如匕首锋利。

「所以我才说——不。」

维勒蒙缓缓睁大眼睛,少女背影纤弱,却如此果决地护在他身前,他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对米.戈,还能微笑着站在原地。

他的指节紧握到发白,胸腔内有什么像快要碎裂又快要燃起的东西,在剧烈颤动。

他从地狱里,被人拉起来了,而那只手始终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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