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处一的精神在一瞬间好起来,说话也有了力气,说:“您别叫我老师,能说说您的情况吗?”
“是这样的林老师,我是米县的一个文学爱好者,我看过您的小说《上半截》和您的诗歌《下半身的荣耀》,特别感动特别受启发,我就想请教一下林老师是怎么驾驭这么宏大的题材的,我以前一直崇拜汪国真汪老师,我现在改崇拜您了林老师。”
蓁子已经笑得爬在我肩上直不起腰来,笑声让林处一有了警觉,他说:“我怎么听您的声音这么熟悉?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老师您以前在我们村上的文学社里给我们讲过怎样写好人物的心理活动我还一直记着呢,我现在就在棠城市,我是专门来拜访您的,给您带了几斤土豆几朵大白菜表示一下我对您的敬意。”
林处一终于听出了我的声音:“你这个大牲口,又捣什么乱?”
我哈哈大笑着说:“牲口,你在干吗?又在床上搞双修?”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你怎么样?估计快旱死了吧?”
“我很好,这几天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过来喝咖啡?”
“你在哪?”
“我就在棠城,醉生梦死酒吧,快点过来,多带点银子。”
第一部分第7节 林处一
蓁子捶了我几下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没句好话,除了攻击就是抬杠。”
林处一在我和蓁子合作的小说《业余爱情》里出现时我实话实说地用了“贼一样的目光”来形容他当时的状态,谁知过后他竟然耿耿于怀逮住机会就贬我,强烈抗议是我们毁了他在女读者心中的光辉形象,可他现在又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仍然做不到对他有太好的外在描述,我无法背叛自己的眼睛和文字,在此我只好放弃描写他的出场。
说实话我们呆在一起除了胡扯蛋之外没有别的事可干,唇枪舌剑地厮杀过一阵,我问他准备请我们吃什么饭,他做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气概说:“反正我身上就200块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从兰州专门跑来吃这一顿饭,就拿这么点钱打发我?”
“我这是根据人的价值拿钱,你就值这么点我也没法子。”
换了饭店我们点菜,我对小姐说:“不用问我们,按菜单挨个上,不要超过200就行。”
林处一朝我呲牙咧嘴地瞪着眼地说:“这么狠呀?好歹给留点打车的钱。”
我说:“不用,待会让你嫂子开车送你。”
蓁子说:“那也不能这么宰人处一,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服务小姐算计了半天,过来说:“先生,一共是199元,您看这么安排可以吗?”
我扫了一眼菜单对林处一说:“正好,留一块钱你坐公交车回去。”
对林处一我一直作不出一个准确的定义,说他是社会贤达IT精英文坛新锐似乎都能成立,即使不打擦边球也没人对他的身份提出质疑,在棠城的一帮文学闲汉里,他始终充当着核心人物精神领袖。说白了,他是一个有着共产主义倾向但缺乏一大笔财产的好人。那年春节我在兰州处于心情和生活的最低谷,林处一力邀我去他们家过年,于是那年的除夕夜我在他们一家人的餐桌上吃过了团圆饭。最大的收获是我在那个春节通过他知道了我的大学同学兼初恋情人秦蓁子竟然也在棠城,我们曾经有过山盟海誓的婚约,却在毕业的那一年因为小事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矛盾,我一怒之下远去广州,在悔恨莫及时却再也找不到蓁子,此后的我跳槽下海经商结婚复又离婚,就是没想到蓁子在6年之后还无可奈何地等我。基于这些原因,林处一在我们俩口子心里一直有着还算崇高的地位。也因为臭味相投我们见面除了嘲笑对方就是相互攻击,而他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尽其所能把别人贬得庸俗不堪趁机让自己深刻起来,在这方面,我以低调成就了他的高度。
吃饭时我问起林处一最近的作为,他说正在编一个软件,专门用来生产诗歌的。设定主题并输入几个词组,就可以“创造”出一首诗来,他命名这个软件为“诗歌生成器。”
我们都哄笑起来,我说:“你直接弄成小说生成器多好,炮制一个故事塞进去,出来就是一部长篇小说,一天别多弄,就生产一部长篇,估计中国作协很快就解散了。”
“我还是应该给社会创造一些就业机会的,作协解散了那帮吃供应粮的作家不就失业了吗?一旦没工作他们可成了社会不安定因素。再说了,我这样弄出的诗歌是艺术,你那样生产出的小说是商品,有本质上的区别。”
“嘿,你倒蛮有社会责任感的,凡是通过你的软件生产出来的文字,我认为都是垃圾,只不过是无污染的那种。”
“你写出来的也未必不是垃圾,你觉得一个人不够,还整出个工作室来集体制造,怪不得兰州污染那么严重。”
“好啦!”蓁子挡住我即将脱口而出的反击说:“你们俩个的话一点都不开胃,吃完你们找地方练嘴去。”
“吃完到我那边坐一阵去?”林处一问我。
“好啊,”我对蓁子说:“好长时间没听林老师讲文学了,那就去听听。媳妇跟我一起去?”
蓁子说:“我就不去了,免得影响你们,吃完送你们过去我就回家。”
林处一开始打电话约棠城的一帮地下文学工作者,我给蓁子递过去一个眼色,让她去结了账。
在曹家坪哪个从来就没繁荣过因而也说不上衰败的地方,蓁子停住了车。她谢绝了林处一上去坐坐的邀请,趁对方去商店买东西的机会,低声对我说:“记着早点回来啊。”
我说:“知道,我还记得今天晚上要播种的。”
林处一一个人奢侈地住着三居室的房子。因为房子太大的缘故这里一直充当着棠城一帮文学闲汉们颓废的聚会场所,每到周末,房子里的热闹程度一点不比风月之地差多少,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一派歌舞升平,这里却满是消极和自命不凡的牢骚。
第一个来的是孟如新,一个中庸之道上的诗人和熊市上被套牢的操盘手。我迎上去笑着说:“孟老师好。”
孟如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这家伙,来棠城也不知道给我先打个电话,很是重色轻友。”
林处一接过话头说:“谷老师本性如此,你还能严格要求他吗?”
我打开林处一的电脑,说:“让我看看你的诗歌生成器。”
“还没完全弄好,现在也生不出诗来。”林处一打开他的软件说。
软件很大,差不多有15兆,光数据文件他就已经写了快10万字,我说:“你这软件干脆叫诗歌生殖器算了,跟你的人也相符。”
“你这个大牲口你等着,下次我编个生殖器的病毒给你发信箱里。”林处一面目狰狞地威胁我。
孟如新说:“你以后编的就叫散文生殖器和小说生殖器,把中国文坛彻底搞翻。”
林处一未及回话,又一个嘴大面黑头发长的文学闲汉敲门进来。我们一拥而上围住他,抢着去握手,口中乱喊着米老师好。来人姓米,真名早已失传,因为排行第二,被大家在社交场合统称为米之二,简称米二。属于绝对意义上的大龄文学青年。他面对我们的恶意奉承竟然荣辱不惊,面带慈祥地说:“呵呵,原来是王八聚会啊,怪不得我满大街找不到中华鳖精。”
林处一说:“是啊,你一来这个聚会就名副其实了。”
“这么长时间了林师傅还在充当文学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