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走上前紧紧握住中年人的右手满脸的激动,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兄弟,真是对不住啊,狗是我撞得,我一定赔。”
中年人一眯眼成了一条缝,乐呵呵的,说:“这出门在外的,谁没个事故,经过我也听那个小姑娘讲了,是我家狗先跑到马路上的,责任不在你,你也别内疚了。至于孩子闹别扭,你也甭管,过几天喜欢上别的了,也就忘了。”
中年人拉过孩子往外走,孩子死活就是不走,还哭着说要小狗活蹦乱跳的活过来陪自己玩。孩子被中年人拉到怀里抱了起来,他哄骗着说:“淘淘乖,回去爸爸从小叔家给你带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狗回来,好不好?”
“不行,我就要这只,只有这只叫辛巴,别的都不是。”
“那我们给另外一只也起名字叫辛巴,到时候,再让奶奶送一只小花猫陪着辛巴和你玩,不就更热闹了。”
孩子虽然还嘟着嘴,可表情明显缓和下来,不怎么闹腾了。
学生们一个个都愣住了,就连坐在车厢里的石楠和我也感觉到不可思议。刚看着孩子泪眼汪汪的,这就不费一兵一卒给解决掉了?
司机看不下去了,忙乱的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老人头,追上前去塞进中年人的手里,“这钱你拿着,狗没了,这个买玩具。”
中年人眉头一皱,脸色不悦:“既然你叫我兄弟了,就别这么见外,钱,我是一定不收了,做人也得有起码的底线。是我的,我就要,不是我的,你磨破嘴皮我也不收。”
先开始,司机还以为是中年人推辞,说了几次,都给拒绝了,才知道是真的不要。这下西北人的豪爽气息蓬勃了,司机拍着中年人的肩膀,一脸的笑意,比对了两个人的个头大小,我都怕再拍两下上去,中年人都给拍坏掉。
“兄弟,你拿着,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义不容辞。”司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看到中年人收下了,才真正的露出笑容,顺便摸了摸那小孩,换来的却是一阵白眼,窘的汉子直搔头说没事,没事。
中年人领着孩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麦海之中。
那样朴实的面貌,黑瘦的背景,却来的那么清晰,像是朱自清散文《背影》中描写父亲的片段。
我突然想起了沈洛,那个我从未见过却让何童可以随之离去且在名义上是我生父的男子,如果现在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像刚才那位父亲一样拉着我的手,不论什么状况都不放开,给我讲好听的故事,教会我做人的道理,在他悠闲的时候带我去野外写生,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量身体温度。
十点钟的阳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我仰头,很是温暖。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境,那些没由来的幸福,也仅仅只是别人的幸福而已。
四(1)
巴士沿着绿绿葱葱的林荫道继续前行,偶尔从树荫处传来几声鸟叫,被嗡嗡的车鸣声盖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车厢里,同学们一个个都心有余悸的,直呼司机开快点,还真怕那家长不知什么时候脑袋一顿明白过来,骑上个摩的杀将回来。
司机倒是面色如常,照样开得缓缓悠悠,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他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不自觉的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白沙烟放在嘴边,接着变出个打火机,火苗“嘭”一声上来,刹那间,烟雾缭绕,呛得前面的叶阑老师咳声不断、直流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档子事,叶阑老师不想再节外生枝,或是害怕自己一声吼叫过去,司机给吓得魂不附体,然后,整个巴车真正陷入绝境。
离叶阑老师不远的座位里,我拿着酒精棉帮陈颖擦脸上的伤,这还没挨上,她就龇牙咧嘴的一阵唏嘘,双手胡乱动弹,就差一个不小心,直接将我扼死。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刘大姐的革命精神,脑袋掉落,也才碗大一个疤。
陈颖眼泪汪汪的,说我这是给她伤口上撒盐巴,人家刘大姐是烈士,是□员,本着解放全中国的先进思想,自己就一小人物,哪敢跟人家相提并论。看着她委屈的好像掉了一百块钱的样子,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
石楠这个时候还坐在原位,单手拿着画夹,铅笔在画纸上龙飞凤舞,不知在涂抹些什么。他鼻孔里塞了一节白花花的卫生纸,卫生纸靠近鼻孔的地方还鲜红鲜红的,那样子真像是日本的军司特务被中国人民一拳打断鼻梁时的壮观景象,看的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
一段陕北民谣从车头的音箱里传来,然后是司机大叔高亮的嗓音:“一道道的(那个)山(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一杆杆的那红旗呦一杆杆枪,咱们的队伍势力壮………。。山丹丹(的那个)红艳艳,毛主席领导咱们打江山……。。”
歌声荡气回肠、嘹亮饱满,很有空灵之感,绵延悠长的曲调响彻整个林荫道,细听下来,像是回到了红色的革命之地——陕北延安,而曾在那些革命之旅的电视节目看到过的陕北窑洞突然从我的脑海一个接一个的闪现,如此的温馨与熟识。
【炫】恍【书】然【网】间,一张满脸皱纹皮肤粗糙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佝偻着脊背站在窑洞前抓着一棵拳头粗细的树苗子挥舞着干瘪的手臂,长声唱喝着:“小景景——回家吃饭喽——凉拌荠菜白面馍馍喽——”声音在整个山道上来回响彻,说不出的绵长。
这时,从山道的树丛边闪出一个小巧的身影,背着小箩筐,嘻嘻哈哈的追在小伙伴们的身后,望见自家门前那张模糊却熟悉的面容,乍起小手,在头顶上方来回挥动,童声唱到:“听到了——景娃回来喽——奶奶门前候着喽——”
回音在山谷中不断的盘旋,惊起一只只的飞鸟,树叶摇晃,哗哗直响。
窑洞以及窑洞前那张刻满皱纹的脸庞突然变得昏黄起来,火红色的夕阳撒满这一方土地,人洞定格,只有那声音,还一直不断的响着,响着,永无止境的样子。
刹车声突然响起,身子前后一阵摇晃,渐渐的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向叶阑老师说了些什么就急忙下车去了。
陈颖这时从睡梦中清醒,揉了揉眼睛说:“到了?”
“早着呢。”
“哦。”她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什么意思?没到干嘛停车?别不是又出什么事吧?”说着她向车窗外看了看,依然是绿树小草,荒凉的连几栋房子都没有。别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嘀咕声渐渐多了起来,越发的吵闹。
叶阑老师这个时候在车前喊道,说给十分钟的时间让大家下车去解决生理问题。
听到这个话,女生到还没怎么,男生就先叫嚣起来,说这荒郊野外的,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去上厕所?还有没有人权?
陈颖听到这话一下子逗得笑了起来,笑得那是泪眼不断,边笑边用手抓着我的胳膊,仿佛我一放手,她就会笑翻在地一样。她边笑边指着那群男生说:“他们什么时候也知道讲人权了?”
我白了她阳光灿烂的笑脸一眼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好不好,大家过惯了高科技生活,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到原始社会,用树叶、土疙瘩擦屁股,你愿不愿意?”
陈颖大概没想到我一个女孩子家竟说的这么粗俗,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对着我大吐口水,像是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我自然不会如她所愿,不但不住嘴,继续雅俗共赏,直说的陈颖在底下对着我使黑手,虽然我奋力布局,坚决阻挡,还是被人家袭击了三次,胳膊上青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