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皆惊,正在此时,那红蛇也摇着脑袋竖起了尾巴,小獌吱吱叫着盘旋而上,也竖起了相对较小的尾巴,然后————交尾。饶的脸像二月的冰凌正在开裂。
“原来是它娘——子!”
“闭嘴!”饶怒得大喊一声:“小獌是雌的!”雌的,雌的,雌的,声音在回响,众人默。
“龙刹,蛇毒可令活物化灰,守护宫门之用,闯宫者需进贡活物才可过。”飞狩冷冷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瞬间,那红蛇回头一口将小獌的脑袋咬住一拖一甩,饶大惊,那红蛇腥臭的蛇津从口中流满了小獌一身,红蛇有节奏地摇摆着脑袋,小獌的尾巴弱弱地摆,突然听得噗的一声,夹着一团水汽,小獌被狠狠喷出,滚了一身土。那大蛇狠狠的眼盯扫过众人,头一抬尾一扫退开。
“哼,美蛇计,否则就得留下一个。烯悬,你也果真遗天宫人!”飞狩冷然。
“未必,不是还有幽琴的尸身么?”烯悬的笑更冷,“飞狩;或是你带着幽琴离去,或是你死我将她喂龙刹。”
飞狩的眼紧缩了,立刻又恢复,“好,果然脱胎换骨。”转身遁入幽暗中。
地道长而黑,饶将那发着绿光的小獌挑灯一般挂在最前头,渐渐的有风在耳边回转,但众人的心中开始凝重,仿佛觉得黑暗中有股令人生畏的激流,拍打着胸口无法透气。留下一个,留下一个,会留下哪一个? 第一次,玩儿觉得看不懂那个叫做主人的她。猜忌的火苗在长。
巨大的黑色岩石立在地道的尽头,飞狩面对着那门轻轻抚开了两处拳头大的洞口。“我与幽琴虽为守禁使,却常年在宫中,不必亲来守护,这处宫门除宫主能开启外便只有我与幽琴能开启。我曾想过很多次,杀你,与她同开这宫门会是怎样一个光景。那时我总不忍心,但,重来一次,我一定先杀了你。”
“幽琴还是死在你手里,终于,你也像这宫里人了,或者该说你更像宫主了。现在你可以动手了,这后面…”他拍拍那厚重的门,“就是你要去的地方,手软——可去不成。”飞狩的眼中光芒大盛望向烯悬,那四眼相对时万物皆无,慢慢地又像隔了万重高山在云雾缭绕中模糊了对方,直到朝霞骤起一片红光,烧灭了一切的决绝直到剩下永远的寂静。
饶看着那一幕,眼中也有看不到的一点悲伤。
玩儿抿着嘴心念百绕,却仿佛进入了无穷的迷宫,出不来,只有脑袋里的一团糟。
鸣蓝冷冷撇一眼,厌恶地看了一眼四周点点的灯火和地上冰冷漆黑的岩石。
三罪低头退在最后,温铭似不忍的扭过了头去。
在巨大的石门前,唯一一片光明的空间,飞狩浑身是飙射而出的细细血线,脸上的肌肉割裂成碎片,烯悬手中捧着的一团黑红扭曲的火苗,眼里是一片死寂,冷酷得令人震惊。飞狩的眼没了焦距,他挣扎着再看了看烯悬一眼,笑了,“这便是巫祈的力量……可惜,你忘了,还有迷天。”
烯悬熄灭了火苗,走过去,飞狩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烯悬,莫去,别忘了——那时”他倒下,烯悬抽身抬眼,飞狩的身上腾出一团火焰,沿着那血烧到那黑色的巨门,一层灰烬散开,黑色的大门轰然开启。
烯悬前行半步,回身一瞬,飞狩的尸身燃起万灭之火,慢慢化作了灰烬。饶毫不犹豫越过那尸身,众人略迟疑才动身时,玩儿与温铭心头惊跳看烯悬已走得远,那身影漆黑得与通道混成了一体。
“来了……”通道内火苗腾现,一行六人竟来到一处空荡的殿堂,耳边突然传来一种温柔得如同羽毛来扰的声音,悠悠地如同梦幻;却徒然叫人胆战心惊。
温铭将金刀握得更紧,鸣蓝顾着玩儿却也警觉四周,三罪更是转身防备众人身后有变,连饶怀里的小獌也立起了半身,羽刺大张着,滴溜溜的圆眼珠透出凶狠。吱呀一声,本来毫无出口的殿堂壁上慢慢伸出一块块石头,一个个活动的机关在石壁上组成了一个奇异的花纹,远远看去竟似乎包含有遗天两字。烯悬笑了,遗天宫,她伸手取下发髻上的金环,轻轻在手中晃,三粒血珠相互碰撞得清脆作响,“要我毁了这里?”她对着虚空问。
呵!一声极其动听的轻笑。那些小巧的机关自动凹下一部分,细看整个墙壁上仿佛又写上了一个大大的宫字。毫无声息的,墙壁开始移动,最后出现了一个小门。咚咚的脚步声在那长长的廊道中异常清晰,突然脚下的感觉竟变了个样,众人停下,饶将墙壁上那点点的灯盏整个掰下来一照,才发觉竟已踏上了厚厚的地毯,上面的花纹繁复瑰丽又显肃杀诡异,饶一时也是无语。
“来啊……”那个声音又来扰,饶抿嘴看烯悬摇头,他只觉得心中慌得不成样子,这还从未有过。“来看……”轻笑声响起,突突几声,伴着浓烈的花香味,廊道中两侧的地沟突然流动着香油,壁上灯盏突然倒转,火星落下,火苗瞬间窜起直奔前方暗处而去。整个廊道中通明一片,满是油脂暖香,放眼看去,那地毯长长看不到头,那花纹随着走动变化无穷,仿佛在指引他们的道路。渐渐地竟连墙壁上也出现了各种奇怪的花纹和文字,最初只一两寸高,走得远了渐渐竟蔓延直半墙都有,众人皆惊异漫长得几乎叫人绝望的廊道里竟铺着毫无间断的地毯和墙画,这遗天宫的诡异不说,确实叫人吃惊的实力雄厚。
长久,众人终于来到一间殿室,奇怪的是那油火却没有到达这里,一片漆黑的宁静。温铭小心地用衣裳和金刀弄成个火把,浸了那油火慢慢探进去。他摸索着墙壁,终于觉得无甚危险才点燃了壁上的巨大灯盏,明亮的火光缓缓升起,众人依旧一惊,来拿温铭都举着那金刀火把忘了熄灭。那间殿室却如真正的殿宇,金碧辉煌,高大的鎏金异兽分列两边,地上是金红色的砖石绘着神龙腾云和仙山福地,正面的墙上是金光灿烂的一片浮雕,仿佛是一名男子在众神面前接受训导的故事,仔细看那众神神态各异,姿态如生,仙山的飘渺神圣和场面的宏大都刻画得极其鲜活。原来这说的便是遗天宫的创宫之说,第一代宫主遇神得神训的故事。
都被那场景给吸引住,众人都仿佛置身在那神的世界中,近天而乐,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对那画中人的膜拜与羡慕,连温铭也汹涌着对那神训的崇拜与渴望。然而,烯悬却仿佛未见一般,她走过用手轻轻拂开了浮雕一处淡淡的灰尘,渐渐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形,在神之阶梯的最下端,以献祭的姿态跪坐着,身上满是鲜血地在那男子身后。烯悬的耳里听见了恐怖惊慌的尖叫声,还有满地是血的可怖场景,连指尖都在颤抖,这就是遗天宫的第一代巫祈的下场——献给神。是神喜爱的杀戮游戏,还是神厌恶女子的存在?
烯悬转眼望见那浮雕左边淡淡印刻的几行字,她模糊的双眼只看见了其中六个字:献身得神怜悯……她笑了,什么神,杀戮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他们,高高在上的嗜血者,依旧还会怜悯。挥手,刺耳的声音传来,将众人惊醒,那怜悯两字已被她亲手刮去。
“这是什么?”温铭扭头向左,看着墙体上一块突出的东西,显然被盖着一片薄薄的纱垂到地上。温铭走过去,用刀轻轻碰了碰,瞬间那纱化成一片灰烬,想来是很多年的东西,已灰化了,温铭呆住。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抬头,那高高的墙上是一幅非常精致的画像,一个女子的画像——非常美丽。
烯悬走过去,只见那画像上的女子衣着古意悠长,一派典雅气象,那眉眼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般灵动鲜活,弯月一般的眉,花瓣一样的唇,柔和细腻的肌肤,那高且线条优美的琼鼻,那灵秀的额头,整个人如春日艳阳一般的照进人心里。画像上用了金银粉饰,虽女子古朴,整副画像却显得精贵异常,叫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烯悬却看到那女子头上戴着的金环和坠着的三颗血珠,正与她头上的一模一样。那画像的低端竟写着:亓息,还有死去的日子,算算竟是三百年前,果然,这年代正是那第一代巫祈,那画上的金银粉饰该是后世人所为。
她缓缓向前,伸手一一将并排着的纱幕扯掉,一时间殿室中灰飞尘舞,放眼看去,竟是一排女子的画像,且都是美人无疑,无论是何种的美丽都是尘世间无法比拟的超脱之美。这些女子的衣着妆容渐渐地变化,可看出年代的变迁,但头上的那只金环却都未变,画像下端依旧写有名字和逝世的日子,但都没有姓与出生日。烯悬一幅接一幅地看查看那画中的人的年代也越来越接近,终于她愣住,眼前的一幅画,淡黄的衣衫,万事不在眼中的迷离神态,还有那指甲上的一点淤黑,衣衫上些微的湿和身后的细斜雨幕,不是言若是谁。
言若,泷和二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