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站稳了脚,理智恢复了一些,但狂热之火,还是熊熊燃烧,他哑着嗓子道:“我喜欢你,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兄弟,不是君臣,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多尔衮惊呆了,不知该对皇太极做何反应,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可这种场面几辈子都未必能遇到一回,这可比面对敌人的刀枪麻烦多了。
皇太极见他没有反应,逼上一步:“你不要紧张,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回答我什么。”
亲都亲了,嘴都还麻着,还说没要求做什么,那有要求的话得到什么程度?多尔衮差点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双唇紧闭,瞪着皇太极。
他不软不硬的样子,让皇太极也没了主意,原本就是贸然说出这番话的他,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呆立在原地。
一阵死寂,两个人都是思维停滞,或者浑浑地想些不相干的事。
终于还是多尔衮先回神,举起了一只手。
皇太极疑惑着,就见他手一落,打在身边的水盆上,咣当一声,砸落在地,水泼了一地。
“来人,我把水打翻了,再给我打一盆。”多尔衮喊道。
一个仆从应声进帐,打破了这一僵局。
皇太极的目光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苦笑了下:“那你整顿一下你这一旗,我先走了。”
紧绷着的弦松了,多尔衮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刚才还神色自如的他,表情说不出得怪异。被皇太极亲吻地那一刻,仿佛被拉成了无限大,分成了无数个瞬间,在脑中不断重演。
看到仆从还在眼前走来走去,多尔衮烦躁道:“出去出去!真烦!”
他在说什么啊?他该不会是在耍我吧?但耍人的方法千万种,他不该无聊到用这一种吧?
多尔衮仰天躺倒在床上,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皇太极人虽离开了,可整颗心还挂在那儿。
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这时间不对,正是两军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刻,这地点也不对,荒郊野岭的光溜溜的旷野上,这环境更不对,简陋粗糙的行军帐篷,没有半点你浓我浓的旖旎气氛,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了呢?
至少也应该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吧……
皇太极就这么想着,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到了第二天,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昨日一战,各旗都有伤亡,但幸好并不影响大局,仍然按照原定的计划布置好了。算时间,明军的援兵就快来了,哨探已派往松山、锦州等地,可以准备分一些兵力出来伏击他们……”南山冈上,代善在皇太极身边不停地说着,可皇太极双目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像是在听他说话,又像是在发呆。
身边的鳌拜见皇太极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提醒道:“大汗?”
“什么?”皇太极回神,发现代善看着的表情十分古怪,清了清嗓子掩饰道,“嗯,今天还是依照原计划不变,提醒众将士千万不可再冒进了。”
代善也不傻,当然看出了皇太极不对劲,但他总是往战事上面想:“大汗可是在担忧什么?”
皇太极微微叹气,摇了摇头。居然临阵前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影响指挥大军不说,实在是不像平时的自己。
这时莽尔古泰黑着一张脸,向皇太极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德格类。
一向粗心大意的他,也没发现皇太极脸色不太好,张口就道:“大汗,能不能把你从我正蓝旗里面借给镶黄旗的兵还给我。”
也就是前阵子,皇太极因为镶黄旗兵力不够,从正蓝旗调去了一些牛录给了阿山和达尔汉额驸。
“怎么了?”听他语气不善,一副来讨债似的态度,皇太极当即不悦。
“昨天那场战斗,你也看到了,我们正蓝旗面对的是明军的正面冲锋,损失最大,现在我人都安排不过来了,你得把我的人还给我啊。”
本来就因为没有睡好而心情不佳的皇太极,更是怒意上头:“每次安排给你的事情,你总是做不好,现在还来向我要人?”
一听皇太极不但不肯还人,还怪他做事做不好,莽古尔泰怎能忍,立刻提高了嗓门:“你安排的事,我哪一次做得不好了?冲锋陷阵的事,哪一次不是我正蓝旗拼得最凶,杀的人最多?苦活都是我来做,好差事从来轮不到我!”
“难道还是我冤枉你了?”皇太极不想与他过多争辩,毕竟是在众人面前,还想留一些面子给他,于是转身欲走。
“你把话说清楚了,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了?”最近几个月,莽古尔泰本来就觉得皇太极总是针对他,为此郁闷不已,此刻又说他不好好办差,他的火气立刻冒了上来,竟然伸手去抓皇太极,“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你能够当上这个汗王,还不是因为我推举你的,每次你有什么指示,我还不是都乖乖顺从,现在你倒好,忘恩负义了是不是?”
见他出言不逊,皇太极冷着脸,斥责道:“三贝勒,你要注意你的身份!”
代善也骂道:“莽古尔泰,你说什么呢?你昏头了?”
“我怎么了?你不就是做惯了汗王,开始瞧我们哥几个不顺眼了吗?你想怎么样,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啊?”他一边说着,手按向了腰间佩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势头。
谁都没有想到莽古尔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虽然这些年几位大贝勒隐隐都能感觉到,皇太极大力提拔众小贝勒,来压制大贝勒,尤其是阿敏获罪之后,但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然后行为处事更小心些,哪能像莽古尔泰这样挂在嘴上说的?
跟随在身后的德格类见形势不对,生怕皇太极盛怒之下处罚他兄长,连忙上前一拳打在莽古尔泰脸上:“哥,你干什么?你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早就气急败坏的莽古尔泰哪能体会德格类的苦心,眼看居然还挨了弟弟一拳,更是暴跳如雷,对德格类吼道:“畜生,你居然敢打我!”
他叫骂着,顺手就拔出了刀。德格类一看更是惊恐,趁他还没有把刀完全拔出来,就扑上去把他按在了地上。
代善也是怒不可遏:“莽古尔泰你无法无天了!以下犯上,你还不如去死!”
众侍卫原本见大贝勒和大汗起争执,不敢上前阻止,见场面已混乱,莽古尔泰连刀都亮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该干什么,冲上去把莽古尔泰押走了。
皇太极冷眼看着莽古尔泰,阴沉着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对众人道:“还有什么事要向我禀报的?”
但心中却是愤怒到了极致。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大金国的汗王,他莽古尔泰一个臣子,竟当众无礼叫嚣,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君臣的观念,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欺到了头顶上。这样一个悖乱之人,如何能容得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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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道是无晴却有晴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莽古尔泰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就算是多尔衮再心烦意乱;都会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过来。
已经是傍晚了,多尔衮站在一棵树后;看见莽古尔泰正跪在皇太极营帐前。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随后我们就把三贝勒带走了;大汗非常生气,整整一天,谁都不敢跟他说话;包括大贝勒。”鳌拜站在他身边,对他讲述了白天的事。
多尔衮又瞥了莽古尔泰一眼,侧身往树后靠了靠:“那他现在就是来求饶了?大汗不许他进去?”
“大汗一早心情就不太好的。”
鳌拜无心的话,多尔衮听着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掩饰过去,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莽古尔泰身上。
“‘御前露刃’,这个罪名有够他受的了。”多尔衮喃喃道。
“贝勒爷你不进去劝劝大汗?”
多尔衮是有些事情想与他谈,可经过了昨天的事,他忽然觉得这些事情都不重要,谈不谈都无所谓:“不,我就不进去了。”
暂时还不想见他,不知道面对他应该说什么,浑身都不自在。
而那一头皇太极的御幄中,杨古利和达尔汉额驸正在与他说话。
“三贝勒让我们进来替他传话,说他白天是喝多了,酒后失言,所以说了许多混账话,特意来赔罪,希望大汗能给他改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