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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午长剑入鞘,笑得不可一世:“公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是你二师哥输了,我赢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尽快来迎娶你。对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很想见你,以后有事没事我都会天天出现在你面前。”
赵菱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看向陈域,可是陈域却僵直着身躯,甚至连目光都垂了下来,仿佛已不敢看她。舒筠等人也已赶到,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子午,公子午道:“怎么,你们都不相信吗?你们看陈域心口处的衣衫,如果不是我手下留神,他早死于我剑下了……”
痛哭的赵菱早已奔远,舒筠怕她出事,追她去了,得意洋洋的公子午也已带着叶蹇和田佑离开,终于清醒过来的陈域慢慢挪到背风的角落。当年赵菱从玉茗宫冒雪赶来,戴着露指的薄锦手套,亲手帮他擦宋国的冻创药,就是站在这个地方。
巍峨逶迤的太行山已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青黛色,连绵起伏的山峦之巅,如珍似宝般捧着一个色彩无比夺目的明珠,漫天橘色橙色的云彩,不经意而来,不经意而去。
陈域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心情犹如终年冰封下的山头,找不到一线生机。西边的晚霞绚丽缤纷,陈域的心中却只剩下一抹苍白,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注:五陵公子,就是纨绔子弟的意思
☆、第三十章 输与五陵公子(二)
回到驿所,等到没人看见的时候,公子午收起了笑容。他虽然赢了,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因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赵菱在听到即将要嫁给他的那一刻,那如同珍珠般往下掉的眼泪,没能如愿以偿嫁给陈域,赵菱必定恨透他了。
平生第一次,公子午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他认识赵菱也有一年了,可是赵菱从认识他那一天起,就没看他顺眼过。邯郸城外三次捉弄,伊湖水中遇险,回风院赏荷……她哪次见到他没有冷嘲热讽,只有七月初七洛水放河灯那次,她被陈域搂在怀中,终于对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叶骞远远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公子消沉了好几天,他也担忧了好几天:“公子,请恕我斗胆,赵菱的为人刁钻刻薄,骄纵难驯,实非公子良偶,何况她还与陈域勾勾搭搭,整个赵国无人不知,而她的妹妹赵苹,明眸皓齿,温婉娴淑,品行和容貌皆在赵菱之上,公子何不考虑她?”
公子午闻言转过了身子,目光却看向了叶骞身后的围墙,墙角处一株月季花开得正娇艳:“赵菱是我看上的人,我要娶自然娶她,为什么要去娶她的妹妹?我才不管她是否喜(…提供下载)欢陈域,我要定她了,如果你们硬要将赵苹嫁给我,我也没意见,大不了一同娶回去就是。”
叶骞沉默不言,围墙外却响起了一个愠怒的声音:“邯郸的月季花会扎人,尤其是最尊贵的那朵,浑身长满了毒刺,公子前几天还被刺得鲜血淋漓,为何还不肯放手呢?”
公子午身形如风,挥剑急削,当数十个尖刺落地,那株月季已被他连根拔起:“没有了刺,还怎么扎人?叶骞,把它带回临淄府中好好种植。”
叶骞手忙脚乱地接住公子抛过来的月季,待到抬头,院中已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相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带着满身的怒气站在公子午的对面,叶骞认得他是赵菱的大师哥舒筠:“这株月季离不开这里的水土,公子何必强行把它带回临淄,这样做只会害了它。”
公子午道:“临淄的银杏到了邯郸依旧郁郁葱葱,你又怎知邯郸的月季到了临淄会长不好?”
舒筠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君子有成人之美,公子若肯放过这一株,整个邯郸任公子予取予求。”
公子午道:“有些人表面上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杀人不见血的事,我平生最恨儒家那一套伪君子学说,偏要夺人所爱,偏要成人之恶。”
舒筠满脸失望,话不投机的两人各自举起了长剑。
院子里忽然起了风,一片片落叶被西风舞起,无边的杀气也随之而来,叶骞仿佛置身在风口,全身说不出来的寒冷。他从未想到,温和好脾气的舒筠也会发怒,发怒时竟会有这样的气势。
今日舒筠的出剑,不再是往常的旭日和风,每一招,每一剑,都挟带着强劲的风势,公子午被他的剑风圈在里面,用尽全力左冲右突,却总也无法突破。叶骞一边观看一边后退,到得后来已贴墙而站。
公子午的疾风骤雨之剑,对上舒筠的雷霆震怒之剑,半个时辰后,已渐渐落了下风。
叶骞正看得胆战心惊,舒筠却忽然收了剑,风暴刹那间远去,院中又恢复了云淡风轻:“你连我都打不过,怎能赢得了陈师弟?那天大家都看到的,你明明快要输了,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你究竟对陈师弟说了什么话,竟能引得他分心输了比试?”
公子午道:“这个问题你为何不去问他,为何要跑来问我?”
舒筠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悲哀:“我是想去问他,为何要让小菱这么伤心难过?可是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和陈大夫找遍了整个邯郸城都没能找到,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们,说看到他骑马出城去了,可是就连陈大夫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整件事情你最可疑了,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否则就算是杀了他的头,他也绝不舍得让小菱伤心落泪的。”
公子午道:“也许他输了比试后无脸见人;也许他想到外面躲几天,让心里静一静;再也许他在邯郸城外看上了别的女孩子,不要赵菱了,永远都不回邯郸了。”
舒筠根本不信:“陈师弟不象你有数不清的姬妾,他心里只有小菱一个。”
公子午道:“那可不一定,人是会变的,你不过是他的师哥,未必就如此了解他。”
舒筠道:“我当然了解他,如果你知道陈师弟是如何认得小菱,如何爱上她,那你肯定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公子午无法反驳,可他绝不甘心:“就算陈域心中只有赵菱,赵菱心中却未必只有他。”
舒筠道:“陈师弟右臂曾经受过伤,从一个被人大肆嘲讽的左撇子,成长为一个卓越不凡的剑客,他这十年里付出的坚辛和努力,是那些左拥右抱惯的人绝对想象不到的,小菱天天跟他在一起,从钦佩陈师弟的意志,到倾慕陈师弟的风华,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你肯定见过小菱脸上的兰花,可知第一朵是谁为她画上去的?”
公子午道:“是陈域?”
舒筠道:“不错,小菱脸上多了一条伤疤后,整个人变得很消沉,陈师弟不知该如何劝解,那些日子吃睡不香,日夜烦恼,甚至无心练剑,后来他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在我姑母配的药中加入碧绿的草汁,把药调成了浅绿色,可是调成后他又不敢拿给小菱,因为他怕这种草汁会损伤小菱的皮肤,还怕涂上去后洗不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公子午道:“他怎么那么笨,很简单,找个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舒筠道:“陈师弟的确没有你聪明,他没有找别人,而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臂,敷上自己调成的药,然后默默地练剑。那些天,他手臂上三天两头剑伤不断,我们问他,他却又不肯说。”
公子午想象陈域挥剑割破手臂的样子,只觉左肩膀那里隐隐作痛。舒筠接着道:“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试了多少种草汁,因为他的两只手臂伤痕累累,谁也点不清楚那上面有多少道剑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说小菱心中怎会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