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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言既出,当下收止灵力,化去冷龙之形,而血祸脱开水灵禁制,他略略平复呼吸,目光死死胶着于我身,半晌,左护法眸色深沉,却挑眉冷笑,“龙帝陛下这算什么,证明给我看,你并未忘却右护法旧情?那好,你若真是顾念血殇,我便告诉你,幽魔镜长年陷落龙池,幽魔息聚化难成,莫说万年,纵是千万年,血殇也不知能不能聚化一星半点,早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语气忿然,不及我反应,瞬及化风遁去,而我闻得此言,心下犹疑,烦乱无解,夜风中额上冷汗涔涔,茫然间连云山一幕历历眼前,却道血殇衣袂随风,消逝无踪,徒留下一句万年之约。。。
我愈想愈是凄惶,蓦然又念及方才金鸾离去之景,胸中忐忑,漫漫俱是不祥之感,一时行至日前如歌王下榻处,只见卧房内摆设依旧,一如他未行之前,案上几许金羽薄笺,翩翩交缠,其上字迹凌乱,俱是些未完之语,我不觉闭上双目,恍惚中只知不住默念,“如歌,你不会有事。。。”
那夜后血祸无声无息离去,却不知他回返九幽时,到底会如何告禀幽无邪,我心下焦灼于羽族战事,又放不下歧门,数日来实在是神思疲乏,深陷困顿,好容易处理完泊光阁前方战报,略得片刻喘息,一时又念起当夜沧浪驿,龙涟异动,我心中不安日甚,却还得寻个时间,公主府一行。
小公主闺房位于涟河之畔,那两旁仆役见我一路行来,俱是跪拜行礼,山呼万岁,我见此忙示意免礼,只怕如此这般惊动了龙涟,少时行至房前,我方欲抬手叩门,一时手下迟疑,不想小公主其内呜呜咽咽,倒先开口道,“皇兄,你既然到此,为何不进来?”
推门入内,映入眼帘一片狼籍,珍珠皿,琉璃盏悉数摔落于地,片片残骸,而龙涟背对于我,其旁两名侍婢垂首僵立,此际连大气也不敢出,一见得我,立时像见了什么救星,慌忙跪伏行礼,我摇首轻叹,当下挥袖着她二人退下,不觉出声轻唤龙涟道,“涟儿,如歌王一事。。。”
龙涟听我提及金鸾,泣声愈甚,她回首直视于我,满面泪痕,此际小公主哭花了娇俏面庞,一双眼睛亦是红肿不堪,我见她伤心至斯,只觉心疼不已,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而龙涟见我面色尴尬,竟忽而起身向我怀中扑来,她埋于我胸口,泣声连连,“皇兄,我喜欢如歌,我真喜欢如歌。。。”
龙涟自小得我骄纵,想要什么便是什么,而今动了真情,却受挫于金鸾,我知她心中苦痛难言,奈何感情一事实不可强求,当下无措,只揽过她颤抖双肩,良久静默。
龙涟见我不语,哭更是伤心,她口中呢喃,直焦急道,“皇兄,你知不知道,如歌此去九天会死,我听妙音提及,羽帝暴虐,那咏王重伤,若真有什么不测,羽帝必会叫如歌抵命!”
她话音刚落,我心下一颤,既是提起夜莺,忙接口问道,“涟儿,那夜莺现在何处?”
不想我此问既出,龙涟抬首,语带怒愤,小公主没好气答道,“被锦鲤带走了,谁知道是在天牢还是在哪儿,皇兄难道不知?”
我当下念起咏王伤重,诚如龙涟所说,若那金翅真有什么不测,金鸾纵是不抵命,也必定伤心痛苦,终生负疚,我一时心乱,只想立时寻得那夜莺,问清楚玄天护法书信究竟何如,不觉放开龙涟,转身欲走,奈何方走出几步,又闻得小公主泣声不止,我不由回身安慰她道,“涟儿莫哭,如歌王不会有事。。。”
龙涟漠然看我,面上神色实在古怪,而我无奈按下心头不安,一路径返泊光阁,倒未曾想,此际泊光阁外群臣济济,锦鲤见我行至,竟一步上前,他满面喜色,差点就要不顾君臣之礼,直朝我道,“陛下,前方急报,羽族终于求和了!”
灵药
初闻此讯,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当即问道,“可是羽帝来函求和?”
锦鲤点头,急急将袖中求和书呈上,我接过一阅,但见其上朱羽凤纹飞舞,火纹刻印重重,大约竟是羽帝亲笔,展信眼前,凤百鸣开门见山,他只道不愿见二族相争,他人获利,这才有意和解,又叫我立即撤兵,还他栖火、昙宗,行文间咄咄逼人,不像是他来求和,倒仿似我求他一般,我阅毕不觉好笑,径将那书函还于锦鲤,一时摇首道,“凤百鸣到死都要口硬,真真是不可救药。”
锦鲤闻听我言,略略思忖,片刻他朝我道,“陛下,羽帝此番求和,想必不是本意,他大约迫于朝中压力,不得已而为之,如此看来,我族是否该早些应下,以免生变?”
锦鲤此言不无道理,依凤百鸣脾性,主动求和实在不易,若非羽族朝中一片和声,他至死也不会于我面前示弱,而金鸾此行九天,屡屡违逆羽帝,如今丹凤被迫示好,只怕这口闷气更要记在如歌王身上,我心下思虑,愈发不妙,一时只朝锦鲤道,“锦卿,前时你将那夜莺置于何处,速带她来见朕。”
锦鲤闻言不解,正欲开口询问,而我无心答他,只挥手着他快些去办,片刻,夜莺随枢密使大人踏入泊光阁,她神色憔悴,一见得我更是满面局促,尚不及行礼,我已急急问道,“妙音姑娘,前时玄天护法传书如歌王,你可知所述何言?”
夜莺略略迟疑,半晌抬首,却朝我道,“龙帝陛下明鉴,如歌王与玄天护法都是好人,虽然水羽二族敌对,但玄天护法传书纯属私人来往,决无半分有损水族之言。。。”
夜莺半晌犹疑,原来竟是担忧此事,我听毕不觉摇首,微微一笑道,“朕与如歌王深交,绝无半点犹疑之心,此番寻妙音姑娘来见,不过是想了解事情因由,前时如歌王几度相助,朕是怕他回抵九天,凶险难测。。。”
我此言既出,夜莺不觉有些意外,她抬首看我,片刻咬牙,像是下了莫大决心,却答我道,“龙帝陛下应知,夜莺虽然仇恨羽帝,但毕竟身为羽族族人,有些话本不该多讲,然而我知龙帝陛下仁德之君,又大恩于我,心下有言却也不敢欺瞒”,她言至于此,略作停顿,一时垂首敛目,又道,“前时玄天护法来函,详情我并不了解,只知她提及咏王久困寒水灵,身体受损,已难以维系灵息,玄天只道若非如歌王相助龙帝陛下,也不至有今日水羽之战,战况激烈,羽族步步溃败时,如歌王居然安逸泱都,投敌求荣。。。”
她话未及完,我已是眉头深锁,面露忧色,而夜莺见此,忙又道,“龙帝陛下无需挂怀,夜莺虽为一介女流,却也知晓如歌王为人坦荡,绝非通敌叛之徒,只是他此行回返泱都,必是重罪,纵留性命,高官爵位不保事小,只怕还要发配荒地,终生苦役,若是那咏王性命忧,以丹凤脾性,必叫如歌王抵命,以泄心头之火。”
只道夜莺深知凤百鸣暴虐,此一言发自肺腑,直叫我心头不安,愈发忐忑,而她见我一时无语,竟又试探道,“龙帝陛下可知,千年来我羽族族内,如歌王主和,咏王主战,丹凤器重于金翅,远甚于金鸾,夜莺虽然愚昧,不明政事,但我却记得当初触怒羽帝,若非得如歌王手下留情,只怕早已死于非命,更不会有幸辗转泱都,今时此地,夜莺冒昧说一句,龙帝陛下若真以如歌王为至交,那就救救他吧。。。”
夜莺也是真性情,一番言语,必是半句无虚,我听在心中,片刻思忖后着她离去,只道,“妙音姑娘,你今时所述,朕心中有数,传书一事,朕并无半分责怪,若前时枢密使大人有何言行不妥,你千万莫放在心上,还去那教坊司,安心歌舞吧。”
夜莺领命而去,锦鲤倒有些忿忿不平,他听不得我提及金鸾,只一步上前,急急问道,“陛下,羽帝求和一事,该如何应对?”
羽帝求和,不正是我日思夜想,除却答应,还能如何,只是凤百鸣太过嚣张,毫无低头之意,我若这般轻易应下,岂不是白费这许多纷争战祸?我又将那求和书函仔细研读,当下提笔拟诏,只要求丹凤两点,一要他开通商道,解数千年之禁,二要羽族纳岁币,百年来朝,只要他凤百鸣答应此二条,我必不食言,月内撤兵昙宗,半年内撤兵栖火,不取羽族一寸一毫,我书毕着锦鲤润色成文,奈何一念起金鸾日下处境,真真是想破了头,亦是束手无策。。。
锦鲤见我长吁短叹,只不住皱眉,此际枢密使大人垂首行礼,尚不及出言劝谏,已被我摆手阻止,我摇首苦笑,一时只朝他道,“锦卿勿须多言,事为重,朕明白。”
枢密使识趣告退,泊光阁徒留我一人独处,方才夜莺之语盘桓脑中,却又叫我念起金翅一茬,只道咏王为厖夷寒水阵所伤,尚不知有何灵药可救,若他真丢了性命,却叫金鸾如何自处?思及此,我立时着人宣御医院一众医官来见,几番询问,答我竟俱是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