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前。
Z市。
季寒羽在昏迷了五天后终于苏醒，身体的一切指数恢复正常，这也意味着，他平安度过了危险期。
“子弹正中左心房，再深一点就没命了。哥，你睡了整整五天，感觉怎么样？”
“梦到你嫂子了，心情还不错。”
季寒羽，也就是江瑜的大哥，今年二十八岁，早已成家。他的目光深邃悠长，浑身上下一股精英范。作为一个工作狂，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小衍，你还记得你在几个月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吗？你说，有关江瑜去世的消息，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嗯，对。”
季衍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屏保——一张他在江瑜睡着时偷拍的照片，那天阳光很好，江瑜枕着他的大腿，睡得安详。
“其实当年的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因为江瑜已经是我的了，以后也只能在我身边。”
“小衍，不要做玩弄人心的混蛋。”季寒羽很认真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解释，这里有一篇尚未发表的博士论文，有关记忆的消除与生成，你看完后也许会明白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整79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等季衍硬着头皮看完，嘴里的棒棒糖已经化了。
“写的不错，然后呢？”
季寒羽严肃的看着季衍：“小衍，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读高中的那段时间，我根本不在国内。你跟江瑜之间发生的事，我也是回国后才知道的，所以我从未告诉过你任何有关江瑜去世的消息。”
“总不能，我凭空多出来一段记忆。”
话音刚落，季衍呼吸滞了一瞬间，他抬头看着季寒羽，发出一节错楞的字音，“啊？”
“哥，你别吓我，谁闲着没事……”季衍下意识皱起剑眉，不敢相信这种天马行空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想起了刚才那篇论文，里面有一段这样的内容——
“目前，现代医学尚未掌握修改记忆的技术，只能通过打乱碱基序列的方式对人的某一段记忆进行封锁。这时，人的大脑就会重新生成一段序列弥补原有记忆的空缺。这段重新生成的记忆并无逻辑细节可言，可以将其简单理解为ai修图，与事实真相相违背。”
“啊，操。我头有点痛。”
季衍没忍住爆了粗口，回忆有关江瑜离开的过去，他惊讶的发现，对于那段记忆，他只有些许模糊的印象，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那是他高一下半年发生的事。高二他转学去了私立高中读书，最后考上了C大，兜兜转转，和江瑜再次相遇。
他为什么要转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为什么会认为江瑜死了？
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在眼前一一浮现。
画面有些模糊，一个医生扮相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身体被捆冰冷的病床上，只能任由那剂针药注射进身体里。
耳边，有人在说话，声音尖锐刺耳。
“小衍，别怪母亲，谁让你总是不听话。”
“母亲也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乖儿子。”
画面戛然而止。
季寒羽急切地问：“小衍，怎么了？”
季衍捂住嗡嗡作响的脑袋，嗓音暗哑，“突然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我看到自己在一个手术室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HY集团，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医学团队，他们所掌握的医学技术远超过全球平均医学水平，其中就包括记忆系统中基因链的重写与克隆。”季寒羽观察着季衍脸上的表情，补充道：“当然，一切只是我的猜测。”
季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极其冰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HY集团是他母亲旗下产业，所以对于季寒羽说的这一切，他早就有所耳闻。他只是没想到，他母亲会将这些丧心病狂的手段用到自己亲儿子身上。
季衍的母亲，是个医学疯子。
“小衍，有一点我必须反复提醒你，绝对不能让你母亲知道，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知道，这世界上总他妈有些人吃饱了闲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轰了那栋楼。”
季衍没忍住抽了根烟，心中格外烦躁。他现在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
江瑜离开的真正原因。
高中时跟着季衍混的那几个小弟，除去几个不老实的刺头，剩下的还在季衍手底下混，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黑活。
“江瑜？”
那小弟反应了一会，三年过去，早就记不起来这人是谁。
另一人提醒道：“就衍哥那个长得挺漂亮的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小弟恍然顿悟，终于想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衍哥，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当年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三年前，寒假。
季衍跟家里第n次吵架，没地方去，只能投奔江瑜。那天恰好是江瑜生日，大年三十，他用浑身上下仅有的三十块钱买了个六寸蛋糕，顺着窗户爬上了江瑜宿舍。整栋宿舍楼就江瑜一个人，也没暖气，真不知道他在这种破地方怎么住的下去。
“好吃吗？”
季衍擦去江瑜嘴角的奶油。江瑜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耳朵微红。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隐约有泪花闪烁，“好吃，这是什么口味？”
“抹茶味。”
看得出来，他是个缺爱的孩子，所以会为了一块廉价的蛋糕流泪。
即使给他买蛋糕的人，是个欺负他的坏蛋。
季衍觉得很有意思，三十块钱能买走江瑜的眼泪，那一百块钱能买走什么？
他把江瑜想象成了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小狗。小狗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实际上内心脆弱易碎像块玻璃。这样的小狗最好驯养，稍微给点甜头就会感激涕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一脚踹开，小狗也不会抱怨，只会一遍又一遍在原地摇着尾巴等你回来。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买。”
“蛋糕不是只有生日才能吃吗？”江瑜无措的揪着手，“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我付你钱。”
“不是，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季衍笑了，他哄着江瑜脱衣服上床，两人挤在小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江瑜身上是冰的，他平时睡觉不脱衣服，没办法，太冷了，被子又薄。
“真特么冷，你怎么不回福利院住去？不比这儿暖和？”季衍张嘴都能呼出哈气，可见这地方是有多冷。
“今天过后，我就十七岁了。超过十六岁的孩子必须离开福利院，这是法律的规定。”
“那等你高中毕业了住哪？”
“我不知道。”江瑜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很诚实地说，“我没有家，也没有难以割舍的家人，所以住哪里都行。”
“你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从小学就开始住宿了。”
江瑜脸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但眼神里却透着孤寂和落寞。
“小可怜。”季衍揉了揉江瑜的脑袋，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你身上真凉，我这样搂着你，是不是暖和多了？”
“以后我经常过来陪你好不好？我帮你暖床，给你过生日，这样，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你……”江瑜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贪恋短暂的温暖，第一次觉得冬天的夜没有那样难熬，最后只能佯装不愿的说了句，“随便。”
对，随便。
季衍在江瑜宿舍赖了一冬天，年后开学，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胶似漆算不上，至少不再是上学期那样剑拔弩张，甚至还有些……暧昧。
江瑜会时不时收到季衍送来的神秘惊喜，比如：体育课下课后，书桌上凭空出现的一束银杏叶子做成的玫瑰花，以及藏在桌斗里的hellokitty蛋糕。
就算江瑜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那是全球爆火的款式，几乎没有女生会不喜欢，但问题是——他是男生。
不对，不是男生女生的问题，问题是季衍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不成，季衍喜欢他？
江瑜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心砰砰乱跳。他向窗外看去，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季衍靠着银杏树，阳光落了满身。
如果他的性格能再好一点，如果他不是那样一个脾气恶劣的少年，那毫无疑问的，江瑜会喜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