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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提到店子,二妮顿时又精神百倍,高兴道:“大嫂说的极是,我还有店子,还有后路,怕甚么,且甩开膀子在扬州大干一场,若能治服她们固然好,若治服不了,我也自有去处。”
孟瑶嗔道:“甚么叫自有去处,休要讲这样的话。”她见二妮的信心又回到了身上,便朝后一招手,道:“孟姨娘,我们进门时,瞧见外头还有一间偏厦,也是家里的屋子?”
孟月上前答道:“是,那是搭给小厮住的,二少夫人要去瞧瞧?”
她明明是答孟瑶的话,言语里却只提二妮,分明是有意讽她,孟瑶脸色一沉,斥道:“下人们的屋子,也是二少夫人去得的?你懂不懂规矩?”
孟月听得训斥。深悔自己的隐忍功夫还不够到家,忙敛声静气垂手站好。孟瑶见她比起在娘家时很是“长进”了不少,不免感叹一番情势造人,道:“念你从未服侍过大妇,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往后要好生学习《妾室守则》,牢记一个妾室的本份。”
她说完,看向二妮,二妮不解其意,又看回来,孟瑶只得咳了一声,提醒道:“二少夫人且赏她一本《妾室守则》,叫她学一学规矩。”
二妮这才明白过来,忙从怀里掏出自己贴身带着的那本,递与孟月,道:“小心这点,别碰坏了。”
孟瑶见二妮有不舍,便道:“孟姨娘是识文断字的,何不用心抄上几本,送与二少夫人备用?”
傻姑娘一听,高兴地插话道:“抄几本好,我那本《妾室守则》搁在枕头下揉坏了。正想换一本哩。”
孟月才失了权力,此刻却又招揽上差事,心中暗恨,推脱道:“为二少夫人抄写《妾室守则》,是妾身的荣幸,只怕身子沉重,精神短缺,一个抄错了字,反倒给二少夫人添麻烦。”
傻姑娘不解问道:“抄书用的是手,又不是肚子,和身子沉重有甚么干系?”
众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孟月却是脸上挂不住,见她站在孟瑶身后,便不满向孟瑶道:“大少夫人,你这丫头也忒没规矩,我到底是个妾,轮不到她来指教。”
孟瑶指了指傻姑娘头上的妇人发式,还未答话,傻姑娘自己开口道:“妾有甚么了不起,我还不是妾,并不比你低一等。说起来我是大房的妾,你是二房的妾,所谓长幼有序,因此只有我说你的,没得你说我的。”
这是哪门子歪理?众人愈发哭笑不得,但却乐得看孟月尴尬,皆只偷笑不语。孟月气得脸色发白,紧紧捂着肚子道:“你这村人,我不与你理论,反正我怀着身子,不好抄书。”
孟瑶本想说,怀孕也没必要那么娇气,连几个字都写不了,但转念一想,如果这话经由她的口讲出来,日后孟月若借此生事,她可就脱不了干系了,没必要为了一时之义气把自己搭进去,于是便道:“倒忘了你怀着身孕了,是我疏忽,那就等生完了再写罢。”
孟瑶敲打孟月,二妮也瞧了这一时了,有些领悟,忙接口道:“正是,生完了写也不迟,反正这样好用的册子,越多越好。”
得。刚推掉了眼前的差事,转瞬却排到了几个月后去,孟月气得直咬牙,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偷偷地绞手帕子。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只听得林森的声音:“容夫人您来了?”接着是一声通报:“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容夫人来了。”
“容夫人来了?快些请进来。”孟月似是好容易寻到了事做,精神一振,飞快朝门边走。
二妮见她健步如飞,目瞪口呆:“她哪里像个怀了身子的?”
孟瑶把她一推,道:“既是来了客,就该你出面去接待,赶紧过去,别把机会让给孟姨娘。”
二妮忽地扭捏起来,道:“我,我自幼待在乡下,到了城里还没几天呢,哪里会待客。”
孟瑶好笑道:“难道你在乡下就没个客人来?”
二妮闻言有了点信心,也笑道:“我糊涂了,来了客,端茶倒水地招呼好就是,我这是在怕甚么?”
“正是。”孟瑶与她一同朝前去,道,“咱们一起去,若是有你不知道的规矩,你只瞧我怎么做。”
二妮连连点头。此时孟月早带着侍琴进到厅里去了,知梅上前打起帘子,孟瑶带着傻姑娘,与二妮自那小门走进厅里。只见厅上已坐了一位约摸二十刚出头的夫人,头上梳着五寸高的“反面髻”,饰了无数的珠翠;身上穿着大红缎子袄儿,下面系着沙绿绸裙;一手端着茶盏,隐约露出腕上极粗的金镯子,端地是无比华贵。
孟瑶冷眼瞧她举止气度,猜想应是个官宦夫人,但待孟月介绍过,才知她只是商人之妻,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绸缎庄容老板家的夫人。
容夫人大概是见孟瑶打扮亦不俗,上前同她见礼,又见二妮与她站并排,便也福了一福,而后笑问孟月:“贺少夫人,这两位客人是?”
二妮听得这声“贺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不等孟瑶同先前一样替她打抱不平,自己开口道:“我们不是客人,是主人哩,我是贺家二少爷贺济义的娘子,这是我大嫂。”
这下轮到孟月脸色难看了,但容夫人看起来却毫不以此为怪,反倒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来,笑道:“原来是贺家大少夫人与二少夫人,果然是一身贵气。”
孟瑶谦逊两句,拉着二妮朝主座上坐了,孟月才失了面子,就想在右边的位置上坐下,挽回些颜面,然而却被孟瑶发现,瞪去一眼,她只得站起身来,立到二妮身后。
容夫人看了看二妮,又看了看孟月,问道:“不知上回那事儿,二少爷意下如何?”
二妮才来扬州,哪里晓得她指的是甚么事,眼神茫然。孟月却仿佛得了精神,几步上前,笑道:“我已同我们二少爷讲了,他说容大老板的事,他一定得帮忙,只是最近朝廷管得紧,须得缓一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妻妾斗法(三)
容夫人叹道:“就是晓得难办。才找上了二少爷,满扬州城里的大小司客,也就数他最有本事了。”
孟月得意一笑,正要开口谦虚几句,却觉察到背后两道冷飕飕的目光,不由得回过身一看,一道是孟瑶的,一道是二妮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闭上了嘴。
有些话,二妮自己不好开口,孟瑶便帮衬她道:“先前我们家二少夫人事忙,不得来扬州,有些事务,便交给了孟姨娘打理,如今她人已来了,容夫人若有甚么要帮忙的,尽管与她讲。”
容夫人眼睛转了两转,明白了,这是告诉她,今后贺济义的家。改由面前这位新二少夫人来当了。她想到以前送的礼,都是交到了孟月手里,新二少夫人却还没尝到甜头,今后怎好打交道?于是莞尔一笑,朝后招手,马上便有两名丫头抬上一只颇大的锦盒来,捧到二妮面前打开来。
只见里头金光闪闪,原来是两匹红地缠枝牡丹的织金绸,容夫人笑道:“这是扬州才刚时兴的料子,送二少夫人两匹做衣裳穿,可别嫌弃。”
二妮不懂绸缎,但这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便将锦盒推了推,道:“无功不受禄,这个我不能要。”
容夫人却并不收回锦盒,而是笑道:“二少夫人这是甚么话,你远道来扬州,咱们又是头一回见面,送份见面礼与你,难道不是应当的,还谈甚么功不功的?难道二少夫人是嫌我这礼太简薄?”
容夫人大概是觉得,既然把这两匹料子讲成了是见面礼,独送二妮好像不恰当,便让丫头又抬来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送给孟瑶。孟瑶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下,道了谢。二妮见她如此。便也有样学样,将锦盒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