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小恭恭敬敬的跪在风老侯爷的面前,端起茶盏给风老侯爷敬茶,风老侯爷微微的颔首,神色平淡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封红放在了茶盘里,笑吟吟的接过茶象征性的呷了一口,就平静的抬手让凌小小起来:自始自终都没有对太夫人头上的那杯茶说上一言半句,这番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让凌小小心里的戒备更深——风老侯爷这样行事才是真正的政客,永远以大局为重,所以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在他眼皮子下面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凌小小不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住风老侯爷这样的人精。
接下来,凌小小就给老夫人敬茶了。
“新妇见过母亲。”她这声母亲叫个格外的甜脆,如同江南里最黏甜的粽子飘散出来的,听得人心头就是一阵子舒服,好像被春日的暖风吹过,整个人的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如果说老夫人原先因为风扬对凌小小的维护心生芥蒂,也被凌小小刚刚露的那一手给打散了,她今儿个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她原本是商家之女,家里虽然财富惊人,可是这身份却有些上不了台面,当年,她与风老侯爷相识,一来二去就有了那么点意思,可是太夫人却偏偏以商贾之女难登大堂之雅,断不肯让风老侯爷娶她为妻,最后只纳她为妾,虽说是贵妾,却也是妾,即使她熬了许多年,等到老夫人做主娶的大房归了天,老夫人依旧不愿意将她抬成妻,最后还是她的女儿得了太子的眼缘,有心娶为太子妃,这才匆忙之下抬成了妻位,虽说最后她的女儿没有成为太子妃,却成了皇后,让她在风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但是老夫人这些年来,一直不停的插手风老侯爷房里之事,以风府家大业大为由,不停的往风老侯爷房里塞人,她碍于孝道不能开口反击,婆媳二人这些年没少磕磕碰碰,只因为太夫人占着一个长辈,老夫人很少占上风,谁知道今儿个她这个儿媳妇一进门,就让太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眼看着往日里雍容华贵的太夫人变成了落汤鸡,老夫人怎么能心里不痛快。
老夫人于是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意,觉着凌小小是越看越可人,难怪她的儿子会看上这般心思剔透的女子,老夫人瞧着凌小小,那张因为病痛而略带憔悴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真正的欢颜:“好,好,真是个可人儿。”
她接过凌小小手中的茶盏之后,因为真正的欢喜,又轻轻的拉过凌小小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你这么一进门,杨儿的身边有个照料的人,娘这心里头就踏实多了。”凌小小的二嫁之身,好像也被老夫人忽略了,她脸上浮现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欢喜和愉快。
凌小小自然是羞涩的低下头,毕竟刚刚她才做错事,差点摔下去,现在被老夫人如此夸奖,她怎么能大大方方的接受呢,只是在她低下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厅内一圈,厅里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各自心思难测。
这一个小小的反击,不过是她的投石问路,果然在看似平静的池中激起了重重的涟漪,叫这房里的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点神色,现出了完美面具之后的真容,虽然很浅,可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老夫人今儿个是真的高兴,赏赐了凌小小一对钗环,和一个玉佩,还伸手将自己手上的上好的白色羊脂玉手镯褪下一只,赏赐给了凌小小,凌小小谢恩接过,然后瞧着玉佩笑道:“母亲和皇后娘娘到底是母女,这赏赐都一样,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赏赐了小小一只玉佩,说是什么见玉佩如见皇后娘娘。”
凌小小笑得甜甜的对着老夫人道:“母亲,小小虽说出身将门,可是母亲去的找,虽说父亲怜惜我和兄长成为无母的孩子,续了房,可是毕竟新妇进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虽说也一心一意的教养我和兄长,但是难免有些疏忽。小小见母亲这般模样,倒是和我那苦命的母亲有些相像,若是母亲不嫌弃小小唠叨,等一下小小就将那皇后娘娘的玉佩请过去和母亲一起赏赏,还好让母亲帮着小小解说解说。”凌小小只字不提朱氏的不贤,倒是让朱氏高看了凌小小一眼,心里也舒服的不得了:凌小小这番作为是当她是真正的长辈,而且这是给她张脸——皇后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老夫人现在瞧凌小小,是真的生出了三分欢喜,这个媳妇处处给她和六房争脸,处处为她和扬儿作想,她也不能冷了媳妇的心,于是老夫人笑吟吟的答道:“好,好……既然是皇后娘娘赏下的,就请过来让娘也长长见识。”
婆媳二人你来我往一番,距离倒是近了不少,下面凌小小和几个平辈也见了礼,大爷风中似乎心肠不坏,瞧着凌小小的时候,目光平平淡淡,倒有点风老侯爷的风范,虽然是庶子,但是器宇轩昂,看起来倒是正气十足,身边的大夫人,也是目带笑意,看起来很是友好。
二房这里,二爷早年病逝,就剩下二夫人,看起来是个胆小如鼠的小妇人,或许因为二房这里没有男人撑门立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也只是和凌小小目光一对,就立刻转移了开去,一副小白兔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生怜惜。
三房这里,三少爷瞧着自己的夫人今儿个因为凌小小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自然脸色不会好到哪里,三夫人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恨不得甩上凌小小几个大耳光才好。
五房的五爷和五夫人在外行官,至今还未回府,自然没见到。
六房的六爷则是目光如一潭深水,而六夫人却是一脸的娇俏,显得几分天真。
七爷和八爷年岁还小,还未成亲,神色却也沉静,看不出什么端详。
还有几个庶出的小姐,再互相问了安后,也都是低头,目不转睛的瞧着自个儿的鞋尖,就不再说话。
凌小小忽然发现,风家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让她看不透,就好像每一个相对于她来说,都是天上的云朵般,飘忽不定,隔着千山万水,而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排除在他们之外,除了冷,还有说不出的疲惫。
突然,风扬轻轻的出声,训斥一边的丫头:“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扶夫人坐下来休息。”随即嘀咕了几句:“一早上跪来跪去,小小这身子骨和母亲的身子一样,都很弱,哪里吃得消。”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澈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算是风扬光明正大的维护了。
不过这一次老夫人半点也不恼,因为她听见了,她的儿子虽然面冷,却一直记挂着她的身子骨,就是她这个儿媳妇,还是占了她这个母亲的光,才被风扬这般惦记的。
老夫人心里一喜,也冷冷地瞪了玲丽,玲玉一眼:“真是笨手笨脚的,半点机灵劲都没有,怎么还不扶四夫人落座。”骂起玲丽,玲玉是半点也不嘴软,谁让她们是太夫人送出去的人:玲丽,玲玉这也算是无妄之灾,殃及祸池。
二人被两个主子连连训斥,自然红着脸上前,扶着凌小小落座,待到凌小小落座的时候,才发现衣服的中衣都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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